「不是这样。」她笨拙的说。「我真的不需要你照顾,事实上,我已经觉得好多了,明天还打算去上班呢,」
「贵美,你伤成这样还要去上班?」黄母不表赞同。
「妈,我没事……」
「贵美姊,你在哪里上班?」
没料到依苹会突然转移话题,她怔了一下。
「贵美在北投的万邦商业银行上班,她每天都从家里骑机车过去,现在伤成这样,根本没法骑车。」黄母忧心仲仲的说。
「贵美姊一直在北投工作?」依苹听後激动不已,「天呀,为什麽我都没碰上贵美姊!万邦银行附近我有时也会去……」
「依苹,这不是重点。」见她把话题扯远了,书纶出言提醒。「黄妈妈是希望我们劝劝黄小姐。她的机车还在修理,这里搭公车又不方便,应该在家里休息。」
这些道理贵美当然也知道,问题是……
「对呀,贵美姊,你就请假嘛。我家跟书纶家都是万邦银行的大股东,你要是有难处,我们可以帮你摆平。」
「不是那个问题。」她摇头道,「我只是不想请假,好不容易都快年底了,眼见今年度的全勤纪录可以保持下去,我不想在这时候功亏一篑,这样年度的全勤奖金就没了。」
原来是为了钱,那好解决。
「奖金有多少?」
「这跟奖金多少没关系。这是我辛苦保持的纪录,我不想就这麽失去。」她试著想让他们明白她的坚持。
「可是你现在的情况……」黄母忧心地说。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坚持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做到又是另一回事。看著自已受伤的脚,别说骑车了,就连走路都有问题,贵美顿时备感挫折。
[我有法子了,」依苹用力拍了一下手,眉眼都飞扬了起来,「贵美姊就住我家吧,一来方便她去我姨爹那里看病,二来我也可以照顾贵美姊,送她去上班。」
「不……不行啦!」贵美最不想要的就是继续跟她牵扯下去。
「为什麽不行?」依苹泫然欲泣地瞅著她,「贵美姊就这麽讨厌我,连个让我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尢难的道。
「既然贵美姊不讨厌我,就表示愿意给我弥补的机会。太好了,等会儿我就打电话回家,要管家为贵美姊准备房间。」
「我没有答……」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黄母犹豫地问。
「妈!」
「不会啦,黄妈妈。我家很大。再说,贵美姊住我家,不仅方便我照顾她,我们也可以彼此做伴呀。您不知道,家里就只有爸爸、哥哥和我,他们几乎每天都有应酬,我一个人好寂寞。现在贵美姊来了,我就有伴嘛。」
「可是我……」
「那就麻烦你了。」
「黄妈妈太客气了。」
贵美气恼的闭上嘴巴,这两个人竟然不听她的抗议,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她的去向。该死的,她不要去,不能去啦!
$ $ $
结果,她还是去了。
为了不让母亲操心,为了不加重她的负担,也为了怕她追问她坚持不去的理由,所以……她去了。
躺在舒适的座椅上,她的眼睛是闭起的,依苹很体贴的没吵她,风钤般娇脆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飘送向前方,跟驾驶座上的书纶那唱歌般的悦耳男中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两人的声音协调得如钢琴与小提琴的协奏,一如他们登对的外形,相当的家世。
而她,明明与他们同车,距离却遥远得如读者与故事书里的人物的关系。
他们是童话里的公主与王子,她则是看他们故事的人,从来没想过要走进他们的世界,却在毫无预警下就这麽走进去,成为传奇的一页。
想来奇妙,虽有憧憬,但也无端害怕了起来。
是担心越美的好梦,同时也最容易破碎、惊醒吗?
这些意念不断在她脑海里发酵,成了苦酒满杯,几乎要从酸涩的眼里满溢出来。贵美咬了咬唇,试著挥去心头的沉重,重新捕捉属於依苹的甜柔嗓音。
「……贵美姊家的海鲜料理真好吃,下次我们约书雅、孟琳和晓君……要不是钤姊现在怀孕了,程羲盯她紧得很,人家也想找她去。总之,下次去的时候、不能让黄妈妈和雄叔请了,你要付钱喔。」
「是。」回答的男声里满溢著浓浓的宠溺,不但没有当冤大头的醒觉,还像把付钱当成是个荣耀。
「黄妈妈和雄叔对我们太好了,不但招待我们,还拿了五六只螃蟹要我带回去……嘻,那些螃蟹真好吃,爸爸最爱吃这个了……对了,人家本来要付钱,可身上只有两百块,还有信用卡……你那时候怎麽不帮忙付钱?让黄妈妈送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我要是掏钱出来,黄妈妈反而不高兴。反正贵美需要我们照顾,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对她好一些。」
[我当然会对贵美姊好啦,但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喔。贵美姊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涌泉以报的。」
「怎样涌泉以报?」书纶的声音带著笑意。
「嗯……」长音拉了好几秒,显然依苹正慎重的思考这个问题,接著,她逸出咯咯的笑声,「把你送给她。」
静——
「开什麽玩笑!」压抑的男声尖锐的爆发。「我又不是东西,怎麽可以送人!」
就是嘛!被依苹的话吓到的贵美一张小脸发烫,暗暗嗔恼她乱说话,徒然扰乱一池……嗯,浑水?
[又不是随便送人!是送给贵美姊耶。」那位大小姐的语气居然还是理直气壮的。
「小说、戏剧里常常有这样的情节,受人恩惠就以身相许。如果我是男的,一定娶贵美姊;如果贵美姊是男的,我就嫁给她。她身手好棒,在那麽紧急的情况下还能闪开我的车,跌倒时也只受到轻伤。黄妈妈说,她练过跆拳道和国术!怪不得小时候能从绑匪手中救下我。可惜,我跟她都是女人,彼此又没有同性恋的倾向,害我不能以身相许,才把机会让给你。」
「这种机会我宁可不要!怎样也轮不到我以身相许,你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什麽叫轮不到你?一饭之恩也是恩,你白吃了人家一顿!要你以身相许!还是你占便宜!娶了贵美姊,以後去她家的餐厅吃饭都可以不用付钱。」
「为了这种事结婚太荒谬了!」他激动地反驳。
「不会比你说要娶我荒谬吧!」咕咕哝哝的埋怨几乎是含在嘴里的,跟依苹坐在同排座位的贵美只能勉强听到,驾驶座上的书纶则根本没听清楚。
「你说什麽?」
「我说——」她停了一下,「跟你开玩笑的,反应那麽大干嘛?」
「这种玩笑不好笑!」
「不好笑我也说了,你要怎样?」
「我……」
你是不能怎样,不过至少要表达一下你对她不但不认错,还赖皮地问你要怎样而不认同、受伤害、愤慨等,反正就是要表现一下你的男子气慨,别让依苹吃定你!
可他却在「我」之後,长叹了声,忧郁地说:[依苹,别用这种玩笑试炼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哎,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下贵美可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方书纶爱死依苹了,才会被她这样吃定。
「好嘛,既然你不想以身相许,那车子要借我开喔。」
贵美一怔,差点跟不上依苹转话题的速度,敢情她是乘机揩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