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行云激烈地反驳。「玉剑山庄和金刀山庄历代世交,绝不会坐视金刀山庄遭人攻击。」
「话是这麽说没错。然而天魔姹女的武功极高,我是领教过的。她只朝我打了一掌,就让我养伤不只半个月。就算家父和令尊联手,恐怕也打她不过。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再加上我又对无情做了那样的事,能化干戈为玉帛,冤家变亲家,不是更好吗?」
「原来你是被天魔宫主打伤的。」行云恍然大悟。
「是呀。她的武功可厉害了,一记寒冰掌让我的血液都要凝结成冰了。还好我及时用本门武功疗伤,要不然回到苏州时已变成冰人。家师曾经说过,天魔姹女的武功就连令师少林掌门菩提大师都不是对手。放眼天下,只有已归隐的天凤公子可以打败她。既然我们打不过人家,那就最好别打了,你说是不是?」
行云不服气地瞪著好友,他不相信天魔姹女的武功有那麽厉害。
「哎呀,不管她有没有那麽厉害,反正为了无情我也不想跟她为敌。再说,我跟无情相好了那麽久,说不定她已怀有我的骨肉,我自然更加不能始乱终弃。行云,像你这样的正人君子,也不忍心让你最好的朋友变成禽兽不如的小人吧?只要你到红叶山庄动动嘴巴,就能救我於水火之中,你办得到的对不对?」
「可是那种话教我怎么说得出口?」
「你就当做在念『道德经』不就得了?」
行云听了差点没被他给气昏。损人的言语如何能跟玄妙至理的「道德经」相提并论?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就胡说八道一番,那又如何?老子在天之灵,必会嘉奖你为好朋友所做的牺牲。行云,你就大发慈悲帮帮我吧,就当做报答我上回把你从唐滟的魔爪中救出来的恩德。」
提起这件事,行云不禁涨红了脸,上回在唐门做客时,若不是飞白及时赶到他的客房,他就被唐滟非礼了。
「行云,受人点滴之恩,该当涌泉以报。若没有我,你就要留在唐门当女婿了,现在我只要求你用同等的方式回报我,应不为过才是。好啦,行云,你就帮帮哥哥我嘛,我求求你。你不会真的要我跪下来求你吧?」飞白作势从藤椅起身,打算跪在行云面前,行云著急地阻止了他。
「别这样,我答应就是了。」
「行云,你真好。」飞白喜不自禁地抱住行云。「真是我的好兄弟。我爱死你了,行云。」飞白嘟起嘴要吻行云,吓得他连忙闪避。
这时候一声尖叫传进两人耳中,他们回头一看,发现贺梦依正一脸惊慌之色地站在两人身後。
飞白嘟著嘴诧异地瞪著妹妹,贺梦依满脸愤慨之色地扑向兄长,用力把他的手从行云身上拉开。
「你太过分了,大哥!」她哽咽地道,以手掩面,狂奔著离开飞白所住的飞白居。
飞白和行云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後,飞白才恍然大悟地哈哈大笑,行云却涨红脸,又气又窘。
☆ ☆ ☆
高挂在廊下的大红灯笼,全被收拾进仓库里。贺家半个月前来红叶山庄下聘的喜庆气氛,已被少主人玉笙沉重的病情所取代。
整座山庄静悄悄的,弥漫著一股压在胸口的沉闷忧虑。
仆人们在角落里私下窃议,讨论著向来健壮的少爷为何会在落水後病得如此沉重。在清音雅舍伺候的小厮直摇头,哽咽地道出少爷拒服药物和食物,若不是庄主命人硬灌下去,只怕早已绝食身亡。
备受娇宠的杜家大少何以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
每个仆人都在心里暗暗嘀咕,透过交会的眼神传递著某种神秘的讯息。
少爷半个月前在莲园跳水的事件已传遍整个红叶山庄,聪明一点的人,早猜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看看住在莲园的郁家表小姐关在房内足不出户,连去探望病重的表弟都没有,这就更启人疑窦了。
事发前,两人成天黏在一起,比亲姊弟还亲,可是玉笙生了病,新晴连去看他一面都没有,这於理实在说不过去嘛!
而且向来受杜老夫人宠爱的郁家表小姐,这几日却门庭冷落,连个去关照的人也没有。
其实这也难怪,杜家的根苗都快没了气息,谁还有心去哄一个落难孤女呢?
云烟沉重地叹了口气,推开门後发现一室幽暗,连盏灯都没有。她摸黑点亮了烛火,看见她的小姐正坐在窗口对著漆黑的夜色发呆。
「小姐。」她轻喊一声,新晴却没有回头。她走近一瞧,发现那张苍白瘦削的小脸上尽是泪痕。
「小姐……」云烟的心绞扭得疼,取出手巾轻拭著小姐颊上的泪痕。
才几日,小姐就瘦成这样,原本圆润的粉颊已凹陷,下巴瘦成了尖,清澈的眼眸哭得黯然无神。
这样下去怎麽行呢?云烟著急地想著。
「小姐,雪香说端来的鸡汤你一口都没喝,是不是不合你口味呀?想吃什麽就告诉云烟,我立刻到厨房亲手帮你做。」
「我吃不下,云姨。」她回过头,茫然地看了云烟一眼後,又转向窗口。
「小姐,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得吃点束西呀。」
新晴咬住唇,轻阖上眼睑,泪珠儿再度滚落下来。
「玉笙好点了吗?」
这是她目前唯一记挂的事。从他跳下莲池後,她满脑子都是他临去时幽恨的一瞥,还有他溺水後苍白无生气的脸孔。
他是个善游者,怎麽会溺水呢?除非他想死。
想到这里,新晴的心也被折腾得滴血。原来她竟把他伤得如此之深。
「小姐,表少爷的事和你无关,你又何必耿耿於怀呢?」
「是我害了他。」她抽噎地说。
「小姐……」云烟轻叹了口气。「这件事怪不得你。」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麽说了。只怪造化弄人,否则以表少爷的人品,足可匹配小姐。
「云姨,我想休息了。」
新晴无力地靠在云烟身上,让她扶自己回到锦床上。
「小姐,你睡一下。肚子饿了就喊雪香,我替你炖了燕窝。」
云烟离去後,新晴躺在床上发呆,一直到月至中天,她依然无法入眠。
她悄悄起身离开莲园,双腿彷佛有自己的意志般,顺著花径朝清音雅舍行去。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不敢去探望玉笙。一来怕会引人议论,二则怕再见到玉笙凄怨的眼光。可是枯守在房里等消息,日日听到的却是他的病情更加沉重,让她的心情越加沉痛,她知道自已再也不能忍耐下去,她一定要亲自看看他才行。
所以她来到了清音雅舍。
院子里悄无人,她偷偷地溜进屋里,发现伺候的小厮趴在外间的小厅圆桌上打盹。
她蹑手蹑脚地绕过山水屏风,进入玉笙的寝室。屋子里有浓重的药味,她的身躯微微颤抖著,走到床边,掀起帘帐,凝神注视床上那瘦削苍白的人儿。
她的泪再度滚落下来,一只手弯曲成拳地堵住抽噎著的樱唇。
他竟然病成这个样子,她的心好痛,好痛。
你怎麽可以为我折磨成这样,不值得呀,玉笙。不值得……
新晴在心里苦苦呐喊著,眼泪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伸出纤指温柔地抚上他愁结的眉宇,塌陷的双颊,还有苍白的嘴唇。
玉笙,不要,不要死呀!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她无声地喊著,泪珠滚落脸颊,一不小心滴落在他枯瘦的俊脸上。玉笙无力地张开眼睑,映入视线之中的人儿教他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