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够水后,他坐在浓荫如盖的大树下,取出包袱里的包子吃起来。
清风习习,远眺四处峰峦如林、云海汹涌的壮丽景色,俯视清秀如带缠绕山间的碧净河水,他愉快地呼出一口气,探手想再取个包子,竟摸了个空。
他诧然回首,发现装包子的袋子不见了。
「见鬼!」他咒骂一句,高喝道:「下来!」
山静风平,没有任何声响。
「疯丫头,这里可弄不到别的酒菜!」
话音方歇,一道白色丽影轻巧地从他头顶落下。
「原来你知道我跟着你,还偷吃了你的酒菜啊?」丫头快乐地吃着包子,将其它的放回原处,嘻笑着说。
「哼,妳以为妳真的是来无影去无踪啊?」滕志远不屑地说,抓起包子一口咬下。「妳老这么跟着我,烦不烦啊?」
自那天离开客栈后,他行走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后,便发现身后她那忽隐忽现的身影。懊恼之余,他在山林里东躲西藏、疾飞快跑,想要甩掉她,可这丫头功夫了得,硬是如影随形地黏着。虽说他的轻功不能称上数一数二,但也极少有人能跟上,可她却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这令他既沮丧又佩服。
「烦啊,怎么不烦?」丫头赏了个大白眼给他,又吃掉一个包子。
「那妳不要再跟着我了,行不行?」他几乎是哀求了。
「不行!除非你跟我回堡。」她的回答是板子上钉钉——实打实。
「呃,我真被妳气死!一个姑娘家紧跟在大男人身后算什么?看着我吃饭睡觉还不够,难不成还要看着我拉屎撒尿吗?」滕志远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这几天她真的令他很不爽——睡觉就不必说了,反正她永远在他房里;吃饭喝茶时她也来捣乱,让他的美食常常不翼而飞,想洗个澡或方便一下都因她而弄得十分狼狈……
「当然,因为你会偷溜!」她擦擦嘴巴,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不过我只看见你撒尿。」
她的话音未落,滕志远的脸当即绿了。
「什么?!妳看见什么?」他大吼一声,把丫头吓了一大跳。
「干嘛啊你?吓死人不偿命啊?」丫头不满地瞪他。「看见你撒尿又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没发现我在那,不过——」看到他阴沉沉的脸色,丫头忙说:「我只看到你的背脊,没看到前……」
「妳给我闭嘴!」滕志远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一把抓过她。
见他俊面铁青,青筋鼓起,丫头心里有点发慌。但仍嘴硬地说:「干嘛?想打架吗?」
「干嘛?我、我——」气昏了头的滕志远突然低头吻住了她嫣红的小嘴。
「嘿,你干嘛咬我?」丫头讶然地推开他,死劲擦拭着嘴唇问。
滕志远也被自己唐突的举动吓了一跳,再看到她一个劲儿地抹嘴,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将包袱往肩上一甩,不耐地说:「要妳闭嘴!」
他大步走开,见到丫头又紧跟而来,便不耐烦地厉声喝道:「妳再敢跟着我,就别怨我不客气!」
丫头没被他的怒气吓倒,反而迎上他的目光,大声说:「喝,滕志远,你咬了我,我都还没有对你怎么样,你倒凶起来了?有本事你跟我回堡,娶妻侍母,我保证永远不在你面前出现。」
「妳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的私事?」滕志远停住脚步,生气地看着她问。
丫头咄咄逼人地说:「路不平大家踩,事不平大家管。何况我疯丫头答应的事情是一定要办成的!」
「哼,自以为是的东西!」滕志远冷笑一声,转身加快了步伐。
丫头也不再说话,毫不避讳地与他并肩而行。反正话都已经挑明,何必再躲躲藏藏?
而因为方才那一吻,滕志远的心情不再平静。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对她反感的,却又吻了她,而一吻之后居然无法忘记那美妙的感受。害他现在一想到她红艳艳的嘴唇,心头就发热。
我是怎么了?他自问,觑眼看看那个害他心神不宁的疯丫头,却见她无事人般地跟在他身边……
「唉,该来的躲也躲不掉。」他认命地暗叹,就当她是个透明人吧,等她无趣时自会离去。
然而要当她是个透明人可真不容易——
一路上,丫头根本不受他沉默冷淡的「苦瓜脸」的影响,自顾自地说个没完,而且任何美丽的景物都能令她快乐,任何热闹她必定参上一角。而她跟踪人的技术真是一流,不管落后多远,总能很快就跟上。
尽管一路上他都不理睬她,但她仍然再自然不过地分享着他的一切,而每当他办正事时,她总乖巧地消失了踪影;当他独处时,她又神奇地出现了。最令他忍俊不禁的是当他与人共餐时,她绝对不会出现在餐桌边,但是她的「第三只手」却能及时准确地取到她想吃的食物,而同桌的人除了莫名惊诧外,也只能猜想是同伴当中某人的杰作。
三天后,他不得不承认她是这世上最难缠也最有趣的旅伴,并要命地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条「尾巴」,还从中获得了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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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青山如黛,山林间蒸发着腾腾暑气。
他们在小溪边歇息,看着低头饮水的丫头,滕志远终于无奈地开口了:「妳到底要跟我到几时?」滕志远焦躁地问,他担忧自己会越来越习惯于她的存在,害怕心中日益堆积的那份陌生的情感。
「跟到你愿意回家。」丫头说着低头用手泼些水到脸上。从发现他很讨厌自己跟着,丫头就发誓要紧跟着他,直到将他逼到不得不妥协为止。
「要是我一辈子不回去呢?」这女孩实在难缠!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形。
丫头毫无心机地说:「我就跟你一辈子。」
然而她这话却在滕志远心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那好,妳就跟我一辈子吧!」滕志远冲口而出,发现他并不排斥这个想法。
而丫头浑然不觉此话有何不妥,还得意地摇头晃脑道:「我早告诉过你,你是没法甩开我的。」
滕志远见她居然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不由三分宽心七分失望。
丫头俯身饮水,甘冽的泉水令她满意地咂着嘴,又伸出舌头舔着唇上的水珠叹道:「喔,琼浆玉液,天上美味呀!」
看到她粉色小舌在嫣红的唇间滑动,滕志远的腹部彷佛被人猛击了一拳,血脉急涌。他赶紧转开脸,嘎声问:「妳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问?」丫头好奇地问。
「妳总是连名带姓地对我大呼小叫,还把我的根底查得一清二楚,可我连妳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不是太不公平吗?」滕志远忿忿不平地吼道。
对他突然恶劣的语气和涨得通红的脸孔感到莫名其妙的丫头生气了,一步窜到他的面前,几乎脸贴脸地说:「我不过吃了你一点东西,你干嘛那么凶?」
她甜甜的气息吹拂在他脸上,眼里灼灼火花燃烧着他的心,她诱人的红唇挑战着他的自制力。
「不止那个!」他克制着心里蠢蠢欲动的欲望,只好提高音量以掩饰声音里的颤抖。
「还有什么?」丫头紧蹙眉头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再占过他什么便宜。
滕志远没说话。两人像斗鸡似的头对头,脸对脸地瞪视着对方,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