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能留下。”梅尔犹豫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自己很少有过的动作,做得有点不自然。她吻了一下萝丝的脸。“我还有别的事要干。”
梅尔心想早该去找塞巴斯蒂安了。但是他们回到蒙特雷才两三天。梅尔开车上了山,穿过一片低垂在半山腰的云朵。梅尔想塞巴斯蒂安从家里出来好像并不是为了她。他顺便去了萝丝的公寓,但却没有开车到自己的住所,而自己住的地方离萝丝家只有几个街区。
显然,塞巴斯蒂安在亚特兰大跟她说的那些话,什么他觉得她很迷人啦,他很想得到她啦,说她的眼睛像什么,头发、皮肤又像什么,这些全都是疯话,都不是他心里的话。梅尔手指敲击着变速杆。如果他真那么想,那他现在该有所行动才是。梅尔内心倒真希望塞巴斯蒂安有所行动。他没有任何行动,梅尔也无法断定自己会不会拒绝。
梅尔需要找他,需要对他表示感谢,说明一些事情,问一些问题。
梅尔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把车拐上了通向塞巴斯蒂安住所的坎坷不平的小路。车到半路时,她刹了一下闸,看到车前一人一马闪电般飞驰而去,黑色的骏马威武雄壮,马上骑士英姿飒爽,漆黑的头发在空中飞扬,梅尔被这眼前一幕带回到了英雄屠龙的远古年代,那充满神秘的远古时代。
看着马和骑士呼啸着冲上山去,转眼消失在云雾里,眼前又是万道阳光,梅尔惊叹不已!
等到马蹄的回声渐渐消逝,梅尔才又驱车前行。她提醒自己她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现实中。马达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只怨坡太陡,又咳又喘,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塞巴斯蒂安正在围场上给他的马擦身。他虽已下马,但看上去仍然神采奕奕,浑身上下荡漾着青春的朝气,生命的活力,策马飞奔的兴奋还写在脸上,印在眼里。肩背和臂膀上隆起的肌肉仍在昭示着力量。
梅尔心想,如果她现在触摸一下塞巴斯蒂安的话,她的手会被烫伤的。
“在这样的好天骑骑马感觉不错吧?”
塞巴斯蒂安笑了笑。“当然。很抱歉我没跟你打招呼,不过我实在不愿我的马在飞跑时停下。”
“没关系,”梅尔倒自感庆幸,她相信,如果塞巴斯蒂安在马上跟她打招呼的话,那她肯定不知说什么好的。“我来这儿只是要看看你有没有一点时间,我们好把还需要说的事情说一下。”
“我想没问题。”他拍拍他坐骑的左肋,将马的小腿放到自己的膝上,开始擦刷马蹄。“你见过萝丝了?”
“是的,我刚从她那儿过来。她说你去过了,还给大卫带了一个玩具帆船。”
塞巴斯蒂安抬一抬眼,又去刷另一只马蹄。“我想这可以帮她消除困惑,这段时间她熟悉的东西最好不要突然消失。” “你还真是……好心肠。” 塞巴斯蒂安站起来,又去刷马的前蹄。 “我也有光辉的一刻。”
梅尔将一只脚又放到围栏最下边的一根横杆上。“萝丝说你不肯收费。”
“我记得我以前就说过我不需要钱。”
“我知道。”梅尔靠在围栏上,抚摸着马的脖子。没什么神秘,她想,只是一匹雄壮的马,很像它年富力强的主人。“我查网了一下。你做的生意还挺多的,唐纳凡。”
“也可以这么说吧。”
“我想多做几样生意更容易赚钱。”
他检查最后一只马蹄。“是的,但它同样更容易赔钱。”
“你说得有理。”看到他又站了起来,梅尔侧过头说,“在芝加哥的那桩生意可实在不易。”她看到塞巴斯蒂安脸上的变化,后悔自己提起芝加哥的事儿。那段经历不是寻常往事,不是一两天就能轻易忘掉的。“非常困难,真的,一次失败。”
“但你成功了,帮他们找到了罪犯。”
“丢了五条人命还能叫成功吗?”他拍一下马的臀部让它跑走了。“为什么不到屋里坐一下呢?走吧。”
“塞巴斯蒂安。”
他知道这是梅尔第一次这么叫他,他吃惊地停了下来,一只手放到围栏上,支撑着要跳过去。
“五个人死了,”梅尔声音平静,眼中流露出理解,“但是你知道你救了多少人吗?”
“不知道。”塞巴斯蒂安跳过围栏,轻轻落在梅尔面前。“我不知道。但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他抓住梅尔的一只胳膊,手从肩膀滑到了肘弯,又从肘弯滑到手腕。“到屋里去吧。”
她喜欢呆在外边,因为外边有较大的活动空间,这十分必要。但是,如果她不进去,那就显得愚蠢和胆怯。
“我想跟你谈点儿事。”
“我知道。吃过饭了吗?”
“没有。”
“好。我们边吃边谈。”
他们从侧门进去,上了一个红木铺地的露天平台,平台上几盆凤仙花开得正艳。然后,他们穿过一个大玻璃门,便来到了厨房。厨房四壁是蓝色和白色,豪华整洁得犹如高档精美杂志上的一幅画。塞巴斯蒂安径直走到一台玻璃门小冰箱前,拿出一瓶冰镇葡萄酒。
“请坐。”贴着瓷砖的灶台旁边有一张凳子,塞巴斯蒂安示意梅尔坐下。“我需要先洗一下。”他把酒放到梅尔前面的厨台上。“请不要客气。”
“好的。”
塞巴斯蒂安一出去,梅尔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不认为这是粗野无礼,这是她固有的好奇心的驱使。了解一个人内心的最好办法,莫过于看一下他的个人空间。而梅尔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塞巴斯蒂安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厨房整洁得一尘不染,每个地方都干干净净,玻璃门橱柜里的杯盘依大小放置得井然有序。这儿没有洗涤剂或消毒剂的味道,而是有一种……梅尔想了一下,是一种淡淡的草药的清新。
洗涤槽上方的玻璃窗前,倒挂了几丛草药。梅尔凑近闻一下,觉得它们气味芳香怡人,而且还透着些许神秘。
她随意打开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放的都是炊具,再打开一个,里面是更多的摆放整齐的厨房用具。
那些凌乱的东西都在哪儿?她皱着眉头四下寻找。
在塞巴斯蒂安返回的前两分钟,她又回到她原先坐的凳子上,拿起了酒杯。她不是因为没找到要找的东西而灰心丧气,而是想尝尝塞巴斯蒂安的酒怎么样。
塞巴斯蒂安穿了一身黑衣服——煤黑色的紧身牛仔裤,袖子挽到肘弯的黑色衬衣,脚上什么也没穿。当他拿起酒杯给自己斟酒时,梅尔想,他看上去可真是名副其实——一个男巫。
塞巴斯蒂安笑着与梅尔碰一下杯,俯身向前盯着梅尔的眼。你相信我吗?”
“什么?”
他脸上的笑更多了。“由我来点菜,你相信我吗?”
梅尔眨眨眼,喝了一口酒。“当然。我吃什么都可以。”
他开始往外拿做菜的东西,拿煎锅炒锅等。梅尔缓缓出了一口长气。“你打算做饭?”
“是呀。怎么了?”
“我想你会叫人送来点什么。”梅尔见塞巴斯蒂安往一个平底煎锅里倒了些油,不禁眉头紧蹙。“这太麻烦了。”
“我喜欢这样,”塞巴斯蒂安往一个碗里放了些香料。“它可以让我放松。”
梅尔挠一下膝盖,很怀疑地看看塞巴斯蒂安正搅拌的东西。“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