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你了。”他答应得可真干脆,连假意推辞和客气统统省下夹。
励房外星星正眨着倦眼,凉风处处,一洗月间的溽暑。朱雩妮淑目四顾,确定阿发他们已各自回房休憩,她才蹑足踅住厨房。
哈,厨柜上竟有冰镇的莲子、百合、银耳汤、太棒子,迅速盛了两碗,又轻巧地返回卧房。这一路上,虽然短短几间(日本古长度单位,一间约一,八公尺)长,她竟莫名其妙地归心似箭。
织田信玄仰卧在被褥上,闭着眼睛调息呼吸。他实在英俊极了,她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他是这么好看的男人?难怪他总是倨做得目中无人!
朱雩妮将两碗莲子汤平放在茶几上,俯身轻触他的手肘。
“你睡着了吗?”睡了最好,她正好可以独吞那两碗香甜沁凉又可口的莲子汤。
“孤枕难眠;何以入睡?”他不擅说笑,连一句俏皮逗弄的话,也说得硬邦邦。
朱雩妮没听进去,兀自弯身端起瓷碗。她随意胡乱扎妥的浴衣,领子敞开斜向一边,没啥目的地,雪白的颈却一览无遗,是相当细致的线条,上面有着看不分明的绒毛。衣襟斜覆处是低洼的锁骨,如一个浅浅的盛器,十分撩人。她纤瘦的身子,委婉精巧,看似细小孱弱,却有着勾魂的微贲,淡淡张扬着……。看得织田信玄心痒难耐,血脉急速奔窜。
“拿去吧!”朱雩妮很不满意他凡事都要人伺候着。他摇摇头,耍赖地,横卧在她膝上,单手揽向她的纤腰,张开嘴巴,要求她喂他。
天!哪有人懒成这样?她摸黑去替他弄吃的来,就已经够意思了,这超级自大的臭男人,竟然得寸进尺,要她喂?!
“不怕我在汤里下毒,害死你?”她的眸子一触及他英姿焕发的脸,就已节节败阵下来了,她拒绝不了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流语是荻原定岳教他的。他随口念出,引得朱雩妮格格直笑。
“既然你如此豁达,请等等,我去抓一把砒霜放进去,让你求仁得仁。” “最毒妇人心。” “这句是谁教你的。”相信他的汉学造诣没那么高,足以出口成“脏”。“娶了你之后,我自己揣摩出来的。”他扯谎激她,想看她樱唇生嗔的可爱模样。
“那你应该从小就领略到‘无毒不丈夫’的深沉含意喽?其实你比我们那战国时代的苏秦卖友求荣,张仪杀妻成名好不到哪里去——”“胡扯!”她指的这两项根本是无的放矢,他一生坦荡磊落;豪气干云,何来卖友杀妻之说?这样伶牙俐齿的女人,该罚!“我对你——”
“如何?”他敢说一句“问心无愧”,她就发誓跟他辩至天明。拿古人的错误范例来折损他,主要的目的就是逼他承认,他的确有亏于她。
“隐忍、疼爱有加。”他说得理直气壮。朱雩妮合该庆幸他的火爆脾性渐改,已较能容忍他人的顽抗放肆。
“厚颜之辈!你不跟我道歉,休想吃这碗莲子汤。”
“噢?”他挺身,含住她的唇,磨蹭她的鼻尖,疯狂的举止,在暗示着,他想再要一次。
“呃……算了,我……我自认倒楣。”唉!她的腰快被他折断了,还侈言疼惜人家哩,睁眼说瞎话。
为求免于惨遭“毒手”,朱雩妮不再奢求他的道歉,崩着脸,舀起莲子汤,一瓢一瓢送进他口中。
顽石永远也不会点头的。上辈子不晓得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才会沦落至此?
她喂得手疫,他则吃津津有味,一口接一口,吃完一碗,还缠着向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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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随军出发?”朱雩妮被织田信玄这个仓卒的决定,震惊得久久无法平复紊乱的心绪。
眼看前后左右均由做山僧打扮的武士、骑披着锦绣的马歇、和手持金刀金盾的武士包围保护着,她才确信他所说的并非戏言。
他为什么要她到前线打仗呢?她手无缚鸡之力,说不定会成为他们的累赘呢。
“在我生命危急的时刻,我希望你能陪在身旁。”他简短惟了解释,立刻飞身上马,留下一脸茫然的妻子,兀自望着他的背影发怔,
他们首站暂时在肥前落脚,听完探子回报的敌军战况之后,织田信玄成竹在胸似地,笑着点点头,便下令部队各自回营歇息。
阿发等人早巳恭候在朱雩妮帐外,打理好吃食及衣服、盥洗器皿。她确实是个能干的仆人,张罗事情钜细靡遗,一点也不马虎。
“你们也下去休息。”
“是的,大人。”阿发手一挥,服侍的六名侍女,便欠身离去。
堪称舒适的营帐里,只剩跪坐在一旁的朱雩妮,和正脱去一身厚重盔甲的织田信玄。
“你不是一向讨厌穿和服?脱了它吧,今儿天气太热了。”盔甲下的他,竟着一件月牙白中土侠士的袍子,因着他颀长的身量,予人一股玉树临风的惊喜。
“你??”朱雩妮不明白他为何作此打扮。
“换上这件丝绸,快点!”嫌她动作太慢;索性动手替她解除束缚。这件和服约有十斤重吧?莫怪她小小的脸蛋,整日泛着酷热难耐的红晕。
朱雩妮觉得他粗手粗脚只会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真不晓得他这件丝绸是打哪弄来的。
“让我帮忙。”他怀着欣喜和好奇的心,饶富兴味地望着她以及将她玲珑曲线衬托得曼妙生姿的衣裳。“你们大明的女子,都穿这东西?”在他眼里,它单薄得简直不能称之为衣服。
“是呀。”受不了他炯炯目光紧盯着,朱雩妮几回暗示兼明示他转过身子,起码也该闭上眼睛以示尊重,他却赖皮地非看个仔细不可。“这袭衫裙,你从什么地方买来的?”
“日本人不可能卖这种‘东西’,这是我特地央请定岳的;母亲做的。”嗯!她的手艺值得嘉许,他美丽的娇妻穿上它,居然比以前更风流柔媚,惑乱人心。
“她好厉害,从没见过我,竟能替我做得这么合身。”她轻盈地旋身一圈;快乐得像只小喜鹊。
织田信玄只是抿嘴浅笑,若不是他提供,的尺寸精准无误,就算再厉害的裁缝师,又岂能做出如此剪裁合度的衣
裳?
高兴不了多久,朱雩妮便垮下双肩,郁郁地叹息。
“夜深了,咱们睡了吧。”他想必只是让她过过瘾,开心开心而已,否则不会半夜了才要她穿上这袭满是乡愁的衣衫。 “睡不得,春宵一夜值……呃,”糟糕!获原定岳怎么说来着?”“春宵一刻值千金。下回你想学汉语,让我教你就可以了,不过你得准备丰厚的束修。”由阿发口中,她已经知道,他那笨拙且有点毒辣的半调子汉语,都是荻原定岳教他的。…织田信玄不以为然地轻睨她,他怎么也不会给她有那个机会当起他的老师。
“你的态度很不友善,难道我不够资格教你?”别人求她,她还不想教呢。
“你只要尽心尽力做我的妻子就够了。”尽管情意浓浓,他仍不会片刻忘记她该千依百顺服侍他,他是天,她是地,吞坞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他不允许她借各种名目逾越。,
“是,相公。”她学着她娘对待她父王的方式,朝他一颐及地。“小娘子我又困又累,能恩准我好好睡一晚吗?”滑稽俏皮的尽求外加挤眉弄眼吐舌头,表明她对他的大男人独作风,打心里头不服气。“不行。我约好了人,咱们现在必须赶往淀池,你想睡,到那儿再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