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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宜祭祀、酬神……嗯,初四,诸事不宜;初五,宜嫁娶!这一天好!哎呀,好像又和净月娃儿生肖相冲;初六……”
“偷爷?”风允天跨过大厅的门槛进来,就看见偷爷抱着本历书摇头晃脑的样子。“偷爷!我想问你……”
“啊!风小子!你来得正好!”一见到风允天,偷爷立刻丢下书,跳下椅子拉着他的手往门外冲。“你过来这儿看看,有什么缺的。”
就这样,风允天什么都还没说,就又被拉出门去,漫无头绪地在庭院里东绕本逛。 自从他表明娶净月的意愿后,偷你和商不孤立刻着手策划婚事,两个年轻当事人的意见全被当作放屁,毫无置喙余地。迄今已半个月,每日只见偷家班子弟到处奔波,四处张罗,大大小小的贺品一样一样抬进屋子,门窗上也贴满喜字,搞得他眼光撩乱、头痛非常。常常想开口叫偷家班别这么费事儿,却往往被众人朝门外一推,轻轻巧巧地用一句话堵住他的嘴:
“难道你想要商姑娘嫁得寒伧?别烦恼这些琐事,静静地做你的新郎情就好!”
面对这样的话,风允天无法辩驳。这件婚事,他从头到尾坚持的,就是不希望对外宣扬,因为按他及偷爷的名气,前来道贺的人绝对挤爆偷爷的家门,喜筵会场搞不好要扩大到街上去办,否则根本塞不下这么多人。而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交际应酬的场面,最好能免则免,自己人关上门庆祝就好。
对于他这个坚持,净月没有任何异议,严格地说,在这里的每个人,就怕她突然说一声:“姑娘不嫁了!”所以从他说要娶她的第一天开始,她表达好恶的权利就被剥夺了。
当然,哪个新嫁娘不希望嫁得风风光光?但这件婚事决定得仓促,又密而不宣,因此风允天心里对她其实有丝歉疚。
“到了,就是这儿。”偷爷的叫声打断风允天的沉思,带他来到一个大房间外,献宝似地推开门,喜孜孜地说:“哪,聘礼就是这些,你看够不够?”
风允天才踏进一步,满坑满谷的喜庆物品当下让他傻了眼。
偷爷好似没有看见他的反应,迳自笑着说明:
“这里有紫檀木桌椅二十套、酸枝拱椅二十张、卖妃床五张、芙蓉帏帐十幅、鸳鸯衾枕五套、绣花被面五件、绫罗绸缎六十正,大木盆十个、香案全副、镶金酒壶和金漆攒盒各十对、凤冠霞帔五套,还有鲍鱼、鱼翅、熊掌、清酒、白酒、蒲苇、胶漆、五色丝、合欢铃……”
“慢着漫着,”风允天听得头都晕了。“只有我和净月要成亲吧?买这么多要做什么?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一次要纳十房妻室哩!”
“淮阳老怪的徒儿成亲,怎么能小家子气?我还嫌不够呢!”偷爷理直气壮地戳着风允天的胸口。“净月娃儿嫁你嫁得如此委屈,当然更要气派些。反正这些东西以后也都是用得上的,我老头子就算挖光国库也要帮你们多办点啊!”
挖光国库……风允天失笑,原来都是不花银子的,他一下子倒真的忘了眼前这个人是“偷”爷呢!
“喂,风小子!怎么呆了?有必要这么惊讶吗?”偷爷摇摇头。“这些日子净见你心不在焉的,有时还真替小净月担心起来,你娶人家到底是什么心态?”
“什么心态?”风允天似笑非笑,轻轻一扬嘴角:“被她爹逼婚喽!”
“要真是这样,我第一个扼死你!”偷爷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两指直取风允天咽喉,却被他轻描淡写地躲了过去。“你这死小子,成天对人家又搂又抱又亲的,什么便宜都教你占尽,结果你还和那医尊的女儿纠纠缠缠,小净月太不值了!”
风允天的心里,突然浮现净月的脸蛋儿,害羞的她、撒娇的她、坚毅的她、梨花带泪的她,还有她嘴角那方小小的笑涡……笑意不期然涌上他的脸庞。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傻笑什么!”又敲了风允天一记脑袋,偷爷继续啰嗦:“想想小净月的条件,嫁到宫里当个贵妃都没问题,你小子要不是真心的,就不要误了人家,现在说还来得及。”
“我都还没英年早逝,已经有人帮我娘子另寻出路了?”风允天装模作样地昂头思考:“当个嫔妃也许不错,至少生活无虞,如果她比较喜欢皇上而不喜欢我,那我也没办法。”
那就是说,除非她不要他,否则他娶定她喽?偷爷在心里偷偷地笑,表面上却瞟了眼风允天,义正词严:
“娘子娘子的叫,人家都还没过门呢!到时候进了你风家,凭你这个风流种,又冒出第二个楚惜之、第三个楚惜之,小净月一定天天以泪洗面。”
“嗯?群芳围绕,这可是帝王般的享受啊!”点头感叹了一阵,风允天嘴上不认真地应对,眼神却是无比坚定:“不过,我风允天一介江湖术士,想来是没这种黄帝命,还是乖乖地娶一个妻子就好。” 一个妻子!偷爷就等他这一句。这小子平时嬉笑怒骂,洒脱不拘,但对于净月娃儿却相当执着,否则商不孤就算拿关刀抵着他的头,他要不喜欢就绝对不会娶。
“记住你说过的话,净月娃儿很死心眼的。”
风允天怎么不知道她死心眼?不过死心眼的对象是他,那就变成一种可爱了。
“喔!对了。”偷爷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到大厅,是想问我什么?”
他不提风允天还差点忘了。“我是想问,净月这几天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偷爷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当然不见了,净月娃儿都还没嫁你,怎么可以一天到晚在你面前抛头露面?所以我叫老商带她到隔壁城镇去住一段日子,到成亲之前,你是别想看见她了!”说完,拍拍屁股转身走人。
他是故意的!风允天眯着眼看着偷爷忍住笑拼命抽动的背影,心里无奈地叹息。这时候,不任由他整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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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哩啪啦!劈哩啪啦!大喜的爆竹声放得震天价响,洛阳城里的人都只当是某户人家娶媳妇儿,没有人会去多想马鞍上那个俊朗的新郎倌会不会是个武林高手?又或者迎亲队伍里那些敲锣打鼓的乐工仪仗,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这一天,偷家班的人全都疯狂了,为了这场大家期盼已久的喜事而疯狂。拜完堂后已经是晚上,所有偷家班子弟以及商不孤,全都不分尊卑地位的高声谈笑、把酒言欢,甚至还有人拉尖了破锣嗓唱起歌来,浑然沉浸在极度的喜乐之中。
连闹洞房都忘了,谁还会注意那个新郎倌酒席还没结束就偷偷溜走了?
“这臭小子,真是个急色鬼。”
望着空着的座位,偷爷醉眼朦胧地呵呵一笑,坐在隔壁的商不孤也意会地露出笑容。
喜房的门被轻轻打开,风允天在门上落了栓。坐在床边的净月,好像没有感受到有人进来,仍然静静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净月……喔不,从今后应该称呼你娘子了。”
风允天拿起秤杆,正想要挑起新娘子的盖头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照过去的经验,此时的净月应该羞涩得低头不语,并对他的到来紧张万分才对;然而,眼前的她确实低着头没错,可是却对他的来临完全没有反应,出人意外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