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道她永远无法遗忘的黑暗身影。
她应该恨他的,毕竟,她被他伤得如此深,但她却发现自己的心因他而牵系著台湾所有的一切。感觉冷时,她总会想起他温暖的大手,晚上无法入睡时,她甚至会渴望他厚实的胸膛……
三年来的回忆太深刻了,她好怨,为什么之前的枪伤可以取走她的回忆,这场车祸却没有任何影响?
黑泽静握紧双拳,纤弱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著。
黑泽彻叹了口气。「其实,我倒希望你全部都不记得了。」
黑泽静无语,凝视远处的双眸,深刻而哀伤。
其实,她也好希望自己能遗忘掉所有和他有关的回忆,那么,她的心就不会再揪痛,就不会总是不住地感到哀伤……
在医疗团队细心的照顾下,回到北海道的半个月后,黑泽静因车祸造成的伤势已全部康复。
这段时间,家人皆小心翼翼地呵护著她,彷佛她是易碎的瓷娃娃似的。连一向工作忙碌的黑泽家两兄弟,只要有机会,也一定会回到北海道的主宅探视妹妹。
两兄弟的妻小更是暂离东京搬回北海道主宅,所有人都希望能藉由亲情的强大力量,让黑泽静尽快重拾昔日的欢笑。
雪总算是停了,暖暖的日照唤醒枝头上的花苞,初绽的樱花有别於盛开时或花瓣纷飞的风情。
黑泽静拢紧身上的披肩,仰头凝视。
「会冷吗?要不要请人拿件外套给你?」大嫂楚映言柔声问著。难得的好天气,她特别拉著静来到庭院喝茶赏花。
黑泽家位於北海道的主宅是由六栋独户的日式建筑相连而成,占地广大,并拥有偌大的和风造景庭院。
黑泽静收回神。「不会的,谢谢大嫂。」
楚映言漾著笑,替黑泽静已冷掉的茶水更换新茶。「茶冷了就不好喝了,你试试,这是台湾今年的春茶,你二嫂的家人特别寄过来的。」
黑泽静凝视著黄澄澄的茶水,捧起茶杯,温热的杯子熨著冰凉的手心,但这股暖意似乎只在指间滚动,根本无法传达至体内,她还是感觉手脚冰冷。
「怎么了?」
黑泽静苦笑。「我的手好冷。」
楚映言叹了口气,将静手中的杯子拿开,拉过她的双手,将之包在自己温暖的手心之中。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后,静的手依旧冰凉。
「我们进屋好吗?」楚映言拧起眉头。
「谢谢大嫂。」黑泽静摇头,抽回手,拉拢自己身上的披肩,紧密地包住自己。「这种冷并不是感官上的冷,我只是觉得茫茫然的,思绪像是中断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很慌。」
楚映言细细审视著静,从静苍白的脸庞上,她彷佛看见了跌到谷底般的绝望与悲伤。
当年会让静留在台湾是因为全家人都认为和褚毅的爱情是静的一切。褚毅的确利用静在先,话虽如此,但根据探于的回报,在台湾的这三年,静和褚毅两人深情恩爱,褚毅对她更是呵护备至,这样美好的情况当然促使家人更放心地让静留在台湾和褚毅一起生活。
只是,现在静恢复记忆了,她记起从前的怨恨,并将这些怨恨牢牢地挂在心里。
她想不通,这三年来刻骨铭心的爱情难道就不能弥补过去曾经有过的错误吗?
如果说知道这些真相后,静能够更舒坦快乐也就罢了,但事实并非如此,任谁都看得出来,静并不好过,她变得萎靡而且寂寞。
楚映言深吸口气。「静,我想让你知道一些事。」
黑泽静无语,凝视远处的双眼黯然无光。
楚映言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是个禁忌,是个自从静回到日本之后,就没人去触碰、面对的禁忌。只是,事情如果不说清楚,有一天等静自己知道了,她将会更加痛苦……
「你的兄长们有多大的能力,我想你一定比我清楚。」她细细地看著静的神情,一颗心紧紧地绷著。
「其实,四年前在你被带离主屋后,拓和彻就已经掌控住你和他的行踪。至於为什么会让他带你离开,就像当年你大哥让我离开的理由一样--在敌手的迫害未结束之前,这不外乎是个保护你安全的方式。后来,你大哥处理完『第一地产』的事之后,要彻去台湾接你回日本时,我们才知道你失去了所有从前的记忆。彻认为那时褚毅的相伴和细心呵护,对你而言会是最适宜的选择,所以他说服拓,将你留在台湾,而我们则在一旁观察。」
黑泽静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彷佛带著一副「平静」的面具,没人看得出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你出车祸的事,我们当然也知道,但在出发前往台湾之前,褚毅来了通电话,告诉拓你在医院,并且……恢复了记忆。」
黑泽静「平静」的面具破裂了。「他……打电话给大哥?」所以,让她寂寞孤独了八个小时,是不是因为他已经选择将她还给她的家人?
一串泪水由她黯然的眸心中滑下脸颊。
楚映言再深吸口气继续道:「我要告诉你的是后来的情形。拓及彻将褚毅带回日本并送交警方,同时正式对他提出绑架以及预谋杀害等多项控诉。你知道绑架和预谋杀人罪在日本会有多严重的刑责,再加上以黑泽家的势力,要判处褚毅死刑,对黑泽家的律师团而言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重点是,褚毅在警政厅戒护看守所里已经放弃所有的上诉和为自己辩护的权利,他同意接受司法最终的判决。」
楚映言再深吸口气,交握的手掌微微颤动。「静,拓和彻正在气头上,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他们急欲帮你讨回公道,所以这代表褚毅最终的下场就是--唯一的死刑。」
沈默,只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黑泽静双臂环抱著自己颤抖脆弱的身躯,闭上双眼,奔泄的泪水始终无法停止。
当天深夜,黑泽拓由东京回到北海道的主宅,迎接他的是一脸哀愁的妻子。
「我将对褚毅提出控诉的事告诉了静,结果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拓,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听了妻子自责的话语之后,黑泽拓轻抚著爱妻的背脊。「没事的,我来处理。」
黑泽拓搂著妻子,来到妹妹的房门口时,看见门口安静地聚集著一群人,他们脸上都充满焦虑,冲动的黑泽彻要不是因为父亲以及妻子古绫茵的阻挡,早就大脚一踹,破门而入了。
黑泽拓拍拍弟弟的肩膀,彻绷得紧紧的高大身躯显示出他的慌张。
母亲含著泪水冲到大儿子面前,心急地拉著黑泽拓的手臂。「拓,静已经一整天不吃下喝了,她的身体才刚刚康复,不能受这样的折腾啊!」
黑泽拓安慰自己的母亲。「没事,我来处理。」
黑泽静是黑泽家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至宝,她的一点点不适都足以令每个人失去冷静。
「不哭、不哭了,拓会处理,你别担心。」父亲搂抱著哭泣的爱妻退到一旁。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黑泽拓身上,因为静从小最听大哥的话,既然现在他回来了,那么一切肯定会没事的。
黑泽拓敲门。「静,开门。」
沈寂了一会儿后,黑泽静悄悄地打开房门,一群忧心的家人立刻趋步向前。
「静……」
「黑泽静!你想吓死我们啊?」黑泽彻忧心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