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了两套潜水设备,走吧。”他已经从后车厢内取出两套潜水衣。
“不——”她开始往后退,娇颜沉凝到深海的最底色。
“逃,解决不了问题。”他平静的眼却闪烁出坚实不移的信念。
“你没有权利勉强一个人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纪香缇的头脑似乎在此时清朗了许多,全身脊肌也在瞬间绷紧。
她再一次为自己的反应,与本能的反射动作,感到好奇不已。
她……到底来自何处?
山口尝君已读出她浑身的机敏,却不容他决定的事有任何改变,他敏捷如豹地飞近她身边,冷不防地将纪香缇往自己的胸口一带,“我想做的事,没有达不成的。”
纪香缇几乎有几秒的怔忡……
这眼神她曾见过?!
在水蓝色的波光中,她的记忆似乎回到八年前一次浅海的潜水经历……
那个像尾蓝鲸般孤傲不群的男子,他强硬地塞了一条带有坠饰的链子给自己,仿佛宣告他从不欠人情的坚决。
老天,是他吗?
不,不,不可能。
片片段段的记忆,自脑中掠过,纪香缇本能地摇着头,口中也开始呓语,“不,不——”
“下去吧,鱼美人。”他不经意地唤着她的美名。一双手冷硬地钳制她与自己一起下海。
鱼美人?
这三个字震得纪香缇的思绪如加快拨放的纪录影片,从八年前的浅海,跃至一幢豪华却充满书香的宅第,里面有对中年夫妻,身边伴有五个亮眼夺目的年轻男女,共同举着水晶杯笑盈盈地向她致意:
敬我们的鱼美人……
“啊!”顿时,纪香缇头痛欲裂,使劲儿地扭动身子企图逃离这一切。
他们……究竟是谁?为何唤自己为“鱼美人”?
恐惧像水草绊着急于逃开的心灵,她使出浑身最大的力道,试图从自尝君手中翻出,怎知越是挣扎,他钳制得越紧。
“只有下海,才能找到你要的,答案。”他一如千古不化的顽石,固执不变。
“不,我不要什么答案,放开我!放开我!”纪香缇激烈的反击,偏偏只能任哀咛逸出芳唇。
“和我下去!”山口尝君不改初衷,钳制的手没有半点松懈。
“不——”她激烈反弹,泪早巳化作雨花,沾满净白的脸庞,说不出的恐惧像条紧扣咽喉的绫巾,紧紧地缚住她的粉颈,一口气换不上来似的,她突如绷断主控弦丝的布偶,在他怀中晕厥了过去!
意外的,几经猛扯,自她的胸口悄悄滑出一条银亮的链子,下方还系着一枚黑胆石的坠饰。
山口尝君一瞬也不瞬地望着那枚链饰,一双蛊惑人心的双瞳漆黑如子夜。
八年了!她还戴着他“送”她的“礼物”,甚至……不离身!
他该庆幸她还戴着它,否则上次他是无法从浩瀚的日本海中找到她,甚至从深海中将她抢救回来!
这枚黑胆石坠子其实是一枚电子通讯器,当初将它送给她,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偿还他曾欠她的一分恩情!毕竟那日是她从那两个歹徒手中救下他的!
只是,她为何一直戴着它?
以璀璨王朝的财力,她要什么珠宝没有?为何单单戴着它?
不可否认,对于她这么做,他的确有几分欣喜
是妥协,也是心疼,黑幽的瞳子终于回到怀中的容颜之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弯下身子将纪香缇一揽上手,大步迈向车门。
天色渐晚,鬼魅般的风呼啸破空,卷起千尺巨浪,天边的第一颗星已隐约浮现。
也许,他该换一种方式让她重新面对自己!
★ ★ ★
夕阳总似上苍迟赠的贺礼,紫雾满绽后便迫不及待转沉,夜幕则悄悄掩下。
纪香缇整整昏睡了一天,这才心甘情愿地苏醒
明眸初展的刹那,触目所及又是一间令自己再次惊讶的卧房。
这四方工整的空间,像脱离现实、浮游在梦中世界一般,雪白的壁面染映着乳白、淡粉的梅花,枝栩交叠仿佛透着扑鼻香,矮桌上有数枝与山口尝君家中卧台上相同的白色小花,隐隐逸着幽香。
她下意识地低首一探,身上又是一件雪白的和服便衣,但可以看出它的手工之细,不亚于正式的外出服,质料之柔直媲丝缎,可见主人费心之处。
是他吗?
纪香缇再次忆及那抹颀长俊美的身影……
“咕噜……”她的胃腹忽然大作响声。
纪香缇霎时被自己的肚皮给逗笑了,利落的翻开身上的褥被,才一起身便看见床榻右侧的古式屏风上,挂了一件净白和服,上方还绣了数朵梅花绽颜枝头的图案,腰间更有一条缨玉彩带斜系珍珠坠饰,简单却落落大方。
她几乎是被催眠地执起衣裳,往身上一套,几番打理后,站在半圆造型的花镜前,仔细端详。
这是她吗?纪香缇登时为自己绮美的造型所惑,不自觉地在花镜前摆手弄姿了起来……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纪香缇倏地机警地严阵以待,“什么人?”
“小姐,您醒了吗?”门外意外传来中气十足的男声。
“是的,请问您是?”纪香缇已走近和室门边。
“我是人少爷这所梅园别院的管事,你可以叫我老顽童或是老管事,不过,我比较喜欢你叫我老顽童。”轻松的调笑,全然没有日本人的拘谨。
纪香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在日本,否则日本老一辈的男人哪有这么“古锥”的?!
夹着好奇的纪香缇缓缓将木门拉开,迎面别见的是一名身材五短的小老头,一脸山羊胡;两撮雪白长眉旁的是双炯亮有神的圆眼,鼻梁下的法令纹深且长,足儿此人是个掌权之人。
那么,能够让这么一个精练却年高望重之辈“伺候”的人,想来绝对有过人之处。
“你家少爷贵姓?”她极有兴趣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不知道我家少爷是谁?”老顽童玩味十足地打探着这个少爷首次带入梅园的女人。果然是人中凤,美若谪仙,难怪,难怪!
“我该认识他吗?”纪香缇试图从这满园花海中,找寻已经浮出答案的人影,却怎么也眺不见那伟岸隽杰的身形。
“有意思!”老顽童继续把玩着白中带灰的长须,“大少爷从来不带女人到他的别院,更别说送女人和服了,你可是破天荒的第一个,却说——我该认识他吗?妙!妙!”
“老顽童——”空气突然划来一道冷气。
“大少爷?!”老顽童惊讶之余还不忘摆出“惧主”的神情,明眼人一瞧便知他哪是真的害怕,这么做不过是给“主人”一点面子罢了。
顿时,纪香缇噗哧地笑了,“他就是你家的大少爷?”
“很凶的。”老顽童忽而出言不逊,却又加了一句,“不过,也是最好的主子。”
“恭维,对我起不了作用,也别妄想这个月我会给你加薪。”男子尽管嗓音隽冷,服波却乍现纵容的宠信。
“命苦啊。”老顽童知道自己该退场了,飞快的速度有如千里驹。
山口尝君摇摇头,这才转过脸面对纪香缇,“醒了?”
“嗯。”如雪莲绽放的笑靥,这会儿在彼此关注的眼神中浅敛。
“对了,手伸出来。”山口尝君含笑说道。
纪香缇突然为他这句没来由的话怔住了,“伸手?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只管把手伸出来。”他仍旧不解释。
纪香缇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还是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