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凑了过来,老迈的脸庞堆满神采:“老爷,从今天起,我可以叫少爷为小姐了吗?”
“当然可以,陆伯,雪儿这捣蛋鬼这些年来不知让你白了多少头发,咱们挨到了今天总算能放下重担了。”士里从来未将陆伯视为外人,女儿能长这么大他也有功劳,严格算来,他也是她的长辈。
陆伯的眼中有欣慰也有泪光:“我总算盼到这一天了。这些年来一直不能叫她小姐,幸好姑爷出现了。”他牵起烈宵的手,是托付也是恳求,“请你好好待小姐,别让那些凶神恶煞再接近她。”
“我会的。”他淡笑,反握住他的手,传递无言的感谢。
“新娘子来喽!”
寒夫人轻快的嗓音一传入,思厅马上肃穆起来。三人投去期盼目光,夏蕙琴和媒人搀着雪儿进来,大伙一见新娘均忍不住露出赞叹惊喜的目光。
寒织雪穿上一袭红罗衣,随着她莲步挪移轻摆摇荡,她溜溜黑发映射着动人的光泽,垂依在她雪白无暇的颈上,吹弹可破的肌肤,娇怯羞红的脸庞、圆润如玉的容颜散发着新娘特有的盈盈风采,任何男人只消一眼便会坠入她闪烁着万千心绪羞喜的秋水瞳眸中不可自拔。
他痴了!她也痴了!
踏进思厅,尚未看清周遭,便教一双热切的眼给摄去了所有的神思,不期然让他的眸光撞入心窝,牵动了那又疼又甜的爱意,他,那么威武,恍若天神般,一身天赐的荣耀光彩。
织雪的眼眶蓦然湿润,他把那遮去大半表情的胡须给剃了,露出他真正昂扬的面孔,原以为他的脸只蕴含武者不屈的刚强果断,没想到剃去胡须的他看来不可思议的儒雅温柔,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是啊!她不是一直就明白他的温柔吗?而今天,此时,她就要成为这温柔男人的妻!
“一拜天地!”
陆伯的声音惊醒了她,这才发现他俩已并肩而立,怀着雀跃的期待,她柔顺地跟着他而动。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
当陆伯拖着老长的尾音曳然而止,他停驻在她脸上的眼几乎使她瘫软,羞得她不敢回望。
他是她的丈夫了!
“以天地为证,我仇烈霄今日娶寒织雪为妻,此情此意至死方休!”
泪,终于漫出了心头粉杂的喜悦,簌簌而流,这个宿命良人啊!捉弄了她多少深切惶恐的情意……
寒氏夫妇自主位下来,含笑:“该说的都说了,我们不必再多言,咱们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烈宵看看他们又瞧向他的妻子,忽然有塌实的感觉,原来人生也可以如此有意义!自怀中取出一柄扇,他交给她,“它代表了我的心。”
织雪接过,展开,娟秀的俩字呈现眼前:相思!
“这……”她急急抬头,郎却安然而笑。
“我想老家伙一定也会乐见他们的爱延续下去!”
相思扇,象征他们坚贞的夫妻之情,更是托予夫君的重要遗物,而今他将它交给她,教她如何不喜不泣?
烈宵抚着她泪湿的颊,方欲开言,不料前厅却传来叫喊。
“寒家所有人听着,限你们在姑奶奶耐心还没磨光之前快点出来,大家好好地来算帐!”
五人微凛,脸色暗了下来。
“蕙琴,你和陆伯带着雪儿进去别出来,我和烈宵出去应付。”
“不,我要和你们一起!”
“雪儿,别任性,爹和烈宵去去就来。”
织雪惊慌无助地望着夫君,他沉着地点点头,以眼神平抚了她的恐惧,由母亲牵着她入内院。
寒士里眺向前厅,有些好笑:“送礼的人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这证明了一件事。”仇烈霄安之若泰地朝前厅而去道,“人都是爱凑热闹的!”
寒士里大笑,举步。
※※※
“哼!全是缩头乌龟,我叫嚷了那么久还是没半个人出来。”薛玉一肚子怨气环顾着这栋朴实亲切的宅院,开始计划要从哪开始砸,“哥!我们这样干耗也不是办法,不如先把他们家砸个稀巴烂,看他们出不出来。”
说做就做,薛玉毫不考虑便欲动手,薛羿正想阻止,愕然一束宏喝仿佛自天震下。
“我劝你最好别动寒家的东西。”
其声灌注内力,劲力骇人,薛家兄妹被内力击中逼退一步,禁不住捂耳遏音之害。
薛玉被这一喝,可喝出她所以脾气:“哪只狗在吠个……”话尚未出口,她就被跨入视线的男人吓愣了神。
烈宵愣愣地扫视他们,将眼光定在薛羿身上:“两位来到寒府有何贵干?“
薛羿被他凌厉威严的眼神逼视,竟不自觉地微回避他如君临天下的气势,待他警觉,已出了一身汗。
“在下薛羿,与小妹薛玉冒昧打扰,想找一个人,不知那人在此与否?”
烈宵瞥向被踹开的大门,不温不火地问:“破门而入就是你的方式?”
“门是姑奶奶踹开的,有什么不对吗?”
“小玉!”
“哥,我们跟他们客气什么?告诉你们,踹开你们的门算是给你们面子,你们要再不敢见人,姑奶奶就把这里拆了。”
烈宵斜昵向薛羿,冷硬的眼神教他打了个寒战。
“小玉,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薛羿朝两位气宇轩昂的男人拱手,“在下来此只是想找一个人,如果他真的不在此,那舍妹所破坏之物薛某必加倍偿还。”
“谁?”寒士里问。
薛羿神色倏冷:“奇剑任天遥。”
寒士里不变不惊,又问:“江湖恩怨?”
“杀父之仇。”
“令尊是……”
“薛庆。”
寒士里马上就记起薛庆的一切,轻叹:“你们都已长这么大了……”
“你是任天遥?”
当年他独自上狩马寨只取薛庆一命,那时他们尚在襁褓中,当然不能辨认恩怨是非。
“不错,我就是任天遥。”
话方落,薛玉便红了双眼扑来,“还我爹命来!”
弯刀扬起一抹银光,直向寒士里心窝刺来,就在刀势险至之际,一双手掌横来,似有若无地一拍,弯刀便掉向没入厅柱内。
“你……”薛玉急退,抚着麻痹的手臂,柳眉倒竖,“无耻贼子竟敢偷袭我!”
“不问清原由就出狠招,难道就是正当之为?”烈宵一嗤,不予理会。想动他岳父得先问他肯不肯。
“烈宵,由她来吧!”寒士里摇摇头,“她有资格向我挥刀。”
仇烈霄看得出他不愿还手必有原因,但他不能坐视岳父受伤。不晒,不语。
“真的是任天遥?”
“任天遥已死,老朽寒士里早已不履江湖,两位何苦执意不饶?”
“你杀了我爹!”薛羿寒声指控,声中尽是愤恨。
“那你爹杀了那一百七十条人命该向谁索?”寒士里眼中精光迸现,“当年你爹薛寨主狩马寨拦路劫财为恶多端,那本与我无关,谁知他狼子野心,为了已颗避丽明珠残杀吴姓员外一家十余口,不料惊动村人,竟连无辜村民也一并灭口,上下一百七十条人命,一百七十具尸体俱是我葬,这种丧尽天良的恶贼人人得而诛之。”
“你胡说!”
“难道你娘没告诉你,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吗?”
“哥,你别听他胡言乱语,他在狡辩,想洗脱罪嫌,哼,我才不会被你骗了,狗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拿命来!”
寒士里不避不闪,翻手阻遏薛玉的来势,反掌吐劲,将她震出数步:“杀薛庆的是我,我能了解你们报仇心切,但希望你们明白善恶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