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火花自他有力的括弧中敛去,织雪忘情地鼓掌叫好,烈宵不及阻止,就听见他懊恼的呻吟。
“噢……我的臂。”织雪扶着扯动伤口的臂,痛得眼泪险些滑了下来。
“你看你!”烈宵搭手在她肩头上穴处,缓缓输入真气。
“我真是笨!”织雪不好意思地自责,眨眨水眸又抬头,“大个儿,既然你会控制火焰,又有燎天剑,是不是表示赤煞族已没有人敌得过你?”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
“告诉我嘛!赤煞族是不是属你最强?”
“燎天之所以肯配合我,是因为与我有缘,并非我有何过人之处。”
“可是不论如何,燎天会保障你的安危是不?”
烈宵意识到她突发此问的原因,没技巧的回避:“或许吧!”
“你还是不肯说?”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要你说给我听!”她倔强地抬起下巴,眼神却是恳求的,“我要知道究竟有多危险!”
烈宵微喟,也只有依了她:“燎天与血魂之斗是宿命,持有血魂剑之人若心意不坚就会被血魂的魔性影响,化身成必除燎天传人而后快的魔枭,散播炼眼毒的就是血魂传人,他知道我非到必要绝不会与他一决生死。”
“所以用这种方法逼你现身?”织雪开始理出头绪,但也因对方做法而寒心,“为了逼你一战也不惜用无辜的百姓为饵是为什么?”
烈宵别过头,“族长的虚名。”
“大个儿,燎天到底能不能保你无恙?为什么不看我?你不是不再瞒我任何事?如果今天我不提,你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
“赤煞的事我不希望你涉入!”
“我已经是赤煞人了!你是我丈夫!”
“织雪……”
“我已经不是那个禁不起打击的寒织雪了,既然要当你的妻子,我就该为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预先打算。”织雪的口气不急不徐,只有钢铁般的意思。
烈宵沉默了半晌,才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量说:“我公布药单,暴露了行踪,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至。”
“你是为了我们才暴露行踪?”织雪心知自己一定会是他自愿暴露行踪的关键,因为她是银虹之女——赤煞族长之位的另一项要件。
“不!决战只是迟早的问题,我不想再躲藏了。”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自责?大个儿,你知道我了解你跟你一样多,你渴望过平淡朴实的日子,若非为了要饱受银虹人的下落,你不会自暴踪影。”虽然她力持镇定,但胸口那阵戚涩硬是想凝成泪,尽管他俩都不在乎,但银虹之女的事实还是害了他。
“对方是谁?权势很大吗?”
能令八大门派也噤若寒蝉的血魂教主力量大不大?他的不语多少让她明白一些事。
“没有转圆的余地?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
他的侧影昂扬骄岸,矗然定立于天地间,仿佛在告诉她:男人的宿命,男人的恩怨,有时只有一条路可以彻底结束,这是绝对,更是无奈。
织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无法将气灌进心里。
沉寂。
“大个儿,叫爹娘不必张罗了。”
“你要解除婚约?”烈宵的心猛然抽痛。
“我应该甩你一巴掌作为不信任我的报答。”她昵着他,“你还不明白?我不要等伤好,我要马上成亲,一切从简。”
“织……”这下他连话都说不出。
“你身上的禁锢我并不怕,因为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想办法,但你的对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我绝不允许他拆散我们,我也不会让你有甩开我的借口。”她紧紧抓住他的衣,用力得僵硬,“是生是死,我都会陪你去闯。”
烈宵的眼眶一阵刺痛,只能抱住她。
紧紧紧紧地抱着她。
第八章
薛羿毫不费力便问出寒府的方向,碧落镇的人问都没问便信了他们“前来投亲”的说法,他觉得有些可笑,如果他们兄妹是为了杀他们敬重的寒家人时,还会那么热心地为他们指路解说吗?
踏上通向寒府的小路,薛羿的呼吸浊重,双掌湿濡。仇人就在那方,那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的任天遥就在那里!
“哥,我们一进去就杀,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薛玉将手中的弯刀握得死紧,恨意在胸总沸腾,“叫他们用血来偿还爹的命!”
“不,我们不能莽撞,至少要等问清楚之后再动手,以免错杀无辜。”
“哥,都这时候了,你还讲什么道理?哪有人肯在仇家面前承认自己的罪行?我们只管为爹报仇就行了,理他那么多作什么?”
“小玉,我们是来讨回公道,不是来烂杀无辜,不准你胡来,要是我发现你不听哥的话,哥就马上带你回影峰。”他厉声问,“知道吗?”
“哦!”薛玉不甘不愿地应诺。
“别忘了在客栈的教训。”
薛玉惊,总算敛了一些复仇恨火。
薛羿将叹息吞往腹内,仰观天际,在这片澄澈无暇的苍穹下,可将会有血腥杀戮吗?
突然之间,他不知道报仇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而他俩都没有发觉身后一段距离跟着文雅儒生,他闲适的步子与他们的沉重恰成对比。
踏步小道上的脚没有扬起一颗尘沙,而他似笑非笑的俊颜,犹如已经知了什么,神秘中隐带着一丝疯狂。
※※※
近午时分,寒府大门深锁,门内却洋溢着安静的喜气。
仇烈霄脱下粗糙短跑,换上织锦汗装,高大的身材襟合着剪裁适宜的衣着,使他那身王者霸气与傲昵天下的豪气尽露。
而寒士里合陆伯也换上毕生最正式的衣裳,略带紧张地伫立在祖先牌位前。由于织雪执意一切从简,既然要秘密地嫁,不用布置更干脆,一来省时省力,二来也省得夜长梦多,一举两得。
女儿的决定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做父亲的不免有些意见。难怪嘛,就这个女儿,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盼她能风风光光地出阁,没想到却得偷偷摸摸地见不得人。
望着厅上供的牌位,寒士里的愧疚更深了:“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儿孙士里今天在此为您们的孙女织雪形成婚之礼,她的夫婿叫仇烈霄,正是来自您们最忌讳的赤煞,可是您们不用担心,他已脱离赤煞,和百年前的恩怨一点也无关。希望您们在天之灵能保佑他们平平顺顺地过一辈子,保有他们安好,不再受波折风雨,士里替他们向祖宗磕头……”正要跪下,却被一双手拦住,看去,正和他令人敬畏的眼相对。
“从今天起,织雪的祖宗就是我的祖宗,这响头该由我来磕!”说着,砰然有声地屈膝下跪,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这份诚心感动了士里,原先梗在心头的嘀咕全然消失,难得像他如此威仪惜誉之人肯为未过门的妻子磕拜祖先,有这么个女婿,面上也有光了。
“唉……服了你了!”寒士里扶烈宵起身,打心底视他为子,“我相信雪儿的眼光绝不会错,今天起你也算是我的半子,雪儿是我寒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你可得好好待她。”
烈宵没有繁复的誓言,只用坚定的眼神作保:“自娶她的为妻的念头生起的瞬息!我就知道我会用生命护她终生。”
寒士里点头,他相信他,他的承诺超出他的预料范围,身为父亲的他也没有什么好求的,为了这个女婿违背祖训,他知道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