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万一他遭到连累,像以前那八个死得不明不白……不,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是她这辈子仅有的朋友,就算拼上她的命,她也会保护他。
坦白说,她不是想不到保护他的方法,只是……只是……他要是走了,她岂不又成了孤单一人?
有什么方法比他离开寒家更安全?只要他不和寒家扯上关系,他就不会被卷入寒家与武林的是非恩怨。
“可是他身无分文,人生地不熟地能到哪去?”寒织雪自欺欺人地强辩。
试想,一个流浪多时的人还怕身无分文,人生地不熟?唉!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真是蹩脚!”她又嘟起嘴自我厌恶,“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思来想去,唯一的途径只有直接找他说清楚了。
“要走要留,由他自己斟酌决定吧!”
主意方下,那边就出现了他的身影。
“大……”声音尚未发出,她就咽下余句,心虚地躲到假山后面。
一个女子深夜未睡独自伫立内院已是不当的举动,要是让长辈知道她是为了等一个大男人,那她就不用做人了。
“仇公子。”寒士里叫住刚踏入内院的仇烈霄,“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要说什么?”声音清冽,听不出情绪。
寒织雪小心地挪动身形,自假山的一处缝隙中望出去,看见对峙的两个男人,眉儿微拢近。
爹这么晚了找大个儿有什么事?什么事急到必须当面一谈?
“老朽知道此时非说话之机,但老朽生性梗直,忍不住话,有些事想请问。”
仇烈霄的神态略显疲惫,眼中尽是落寞之色:“药单是我公开的。”
他如此直爽地承认不但令寒织雪震讶,更大出寒士里的意料。
“你是赤煞传人?”
赤煞?传说中的火神遗民?
寒织雪可是吓得连呼吸都忘了,大个儿怎会是火神遗民?
仇烈霄不动不语,足足过了半晌才开口:“不再是了。”
不再是?那代表他的确“曾经是”赤煞族了喽,咦?爹又是怎么知道的?
寒士里端详着眼前冷漠的巨汉,犀利地问:“你为何而来?”
仇烈霄的瞳里闪过讥笑,接着是近似悲哀的无奈,他的表情全落在织雪眼中,莫名地,她的心抽痛了两下,是什么让他露出这种深沉的悲叹?
“我为名为利为剑为势,就是不为银虹之女。”仇烈霄瞥他一眼,体会得到他身为人父的焦急,所以给他想要的答案。
他的宽大仁慈,寒士里不是看不出来,因为他是位君子,所以反叫寒士里无地自容:“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为人,而是雪儿是银虹族唯一的血脉,赤煞与银虹的纠葛难解,我实在不放心……”
“我知道。”仇烈霄想起寒织雪的笑颜,那般美好的人儿该属于更完美的人,“你大可放心,我无意钻研传说,仇烈霄只是赤煞叛徒,只有三年可活,对你们形成不了什么威胁。”
“啊!仇公子……”
“放毒之人是针对仇某而来,你们不必惊怕,倒是我会自动离开寒家,不会给寒家带来麻烦。”
“仇公子,老朽不是这意思……”
“寒前辈,我晓得你是担心致学,致学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雇主,仇某会倾力保护她的,在那人来到碧落镇之前,致学的安全我仍会负责,绝不会白吃白住。”
“仇公子!”寒士里脱口喊住仇烈霄,当仇烈霄回头时,他的关怀俱出于一片真诚,“你身患的赤煞之症可有根治的方法?”
仇烈霄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关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仇某能认识致学,也算不白走此生。”朝寒士里一拱手,他便推门入房。
寒士里愣愣地站着失神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发觉天气有点冷了。
如果他不是赤煞族人,应该会是好女婿吧?
怅怅然,他也离开了。
假山后的织雪呢?
她瘫倚着假山,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为名为利为剑为势,就是不为银虹之女。
雪儿是银虹族唯一的血脉……
仇烈霄只有三年可活,对你们形成不了什么威胁。
致学是我的朋友,仇某会倾力保护她的……
能认识致学,此生不算白走。
银虹之女是谁?为什么我是银虹族的仅存血脉?赤煞与银虹两族之间究竟是有什么过去?为什么大个儿只有三年可活?
织雪的脑子乱哄哄的搅得她茫然失措,突然面上一阵冷风吻过,瑟缩寒意刺骨,下意识地往脸上一摸,湿的。
猛然回过神来,她竟已泪洒衣襟,这些泪为了什么而流?又是为了谁而流?
仇烈霄那只瞳中棕色光芒黯淡,疲惫又无奈地说:仇烈霄只有三年可活……
风吹来,有点寒意!夜深了!
※※※
清晨
老冬烘觉得能在这么好的天气赖床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贪被窝的温暖,没有老婆的他懂得如何顺自己的心意去活,而赖床正是他诸多善待自己的方法之一。
尤其是能一边半梦一边聆听着悦耳的鸟鸣,那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老冬烘,你快出来!”
是谁一大早就在那鸡猫子喊叫,破坏了他美丽的早晨?
“老冬烘,你在不在?限你一刻钟之内穿好衣服,不然本少爷要撞门进去了!”
“哪个兔崽子没大没小,一清早就赖敲我门?”老冬烘披了件外衣,嘴里喋喋不休,将门闩移开,来人冲进屋子。
“寒公子?这么早你赖我这,有事吗?”
寒致学急乱地问:“那卷简册呢?”
“什么简册?”老冬烘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堆,“寒公子,你遇上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不要管我。你只要告诉我简册在哪里?”一夜未眠的寒致学形容憔悴,不复往昔的神采飞扬。
“我怎么会有什么简册?寒公子你会不会找错人了?这栋屋子除了私塾的几本教科书和春秋礼乐之外没别的书呀!”
“胡说,你有的,你一定有的,前些天你不是在客栈才说过的吗?”
“客栈?哦!”老冬烘的尾音拖得老长,“你是说记载着赤煞秘籍的简册啊!”
“就是它!”
“寒公子,那天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你怎么当真了?”
痛苦煎熬着彻底不安的寒致学,使她无心再为自己的急噪找借口,揪紧了老冬烘的衣领,她很含威胁一字一字地问:“简册放在哪里?”
“在……架上的木盒内!”
二话不说,她放了老冬烘便奔到书架上,一阵东翻西找,终于捧出了一方木盒。
坐下,她的动作反而缓了下来,手指几乎有些颤抖地打开了木盒,她有预感,简册内写的将改变她的一生。展开枯黄的卷帛,帛上多处早已蛀空,字迹也模糊难辨,但她仍不急不徐地看下去。
余一生卖艺走唱见过无数奇人异事,影响余一生最深的便是赤煞与银虹两族之人。
余近而立之年时,在荒郊遇上可怕风雪,几乎要命昏厥后醒,被银虹族人所救,那时受伤又身无长物,便留下替他们效力……
接下来的字被蛀空,致学急急看下面的接续之字:
无意得知他们来自大漠戈壁,在余再三保证下,银虹族人道出两族密辛。原来每百年轰动江湖一次的神秘人物是火神遗民的传人,赤煞一族深居戈壁酷热之地鬼岩洲,每百年挑出出任承继赤煞至宝燎天、血魂,出鬼岩洲入中原寻找银虹遗族,以娶得银虹族女为志。赤煞一族虽得天独厚生具驭火之能,又坐拥鬼岩洲罕世宝石矿,但终生不得出鬼岩洲一步,除非娶回银虹之女平息燎天之怒征服血魂之吻,否则赤煞将受诅咒之缚,直至灭族,银虹本依赤煞而存,因受其恩惠原受差遣,赤煞以联姻为求,相安无事甚久,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