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他公开药方?但放毒之人绝对不会是他,这代表了什么?
药方唯有赤煞、银虹之人知晓,银虹一族只剩寒家三人,那么如此说来,仇烈霄必是赤煞传人无疑。
可是……放毒之人又是谁?
寒士里恍然大悟的眼睛对上妻子的苦笑,无言间传递一件事:放毒之人意图不是寒家,而是仇烈霄。
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己穷紧张。
但是……夫妻俩又皱起眉,赤煞传人怎么有两个?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纠葛?此番出鬼岩洲,是否仍针对银虹之女而来?
寒氏夫妇将目光调至唯一的女儿身上,满氏忧患之意。
而寒织雪,犹然不觉命运在她身上应负了何等大任!
※※※
顺着风的动向,跟着空气里的味道,他来到这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怒放的赤红小花,遍山遍野地绽放生命的瑰丽姿彩,风一掠,小花便摇曳低头款摆英姿气流带起红花的种子,丝丝飞舞在苍穹,香气悠淡四送,恍惚间直似仙境。
“足以指名的仙境。”他冷语,没有表情。
风,依着山势而下,直向下的碧落镇而去,送去清香,以及毒种子。
挺立在这处山腹,他沉沉仰首,天际是全然无染的碧蓝,澄澈清凉令人无法一眼看尽望穿,就这么站着,任风絮拂身舞绕翩翩,天地只有他一人和他那颗疲惫的心。
想不到……想不到她竟是银虹之女!
当他到镇上查看瘟疫状况时,惊见陆伯拿着药单,那一刻他几乎不能呼吸,寒家竟是银虹族人。
他分不清浑搅心胸间的痛楚是为哪桩,脑海盘踞的居然是她甜美的笑颜,不断地刺痛他,刺痛他……
他没有让刺痛控制他太久,抢先公开了药单,确定那名大夫足担此任后便循着香味找到了这里。
其实,炼眼毒植在他的故乡,那方终年枯炙的天地有个相当醉人的名字——情人泪。红色的小花开在地上,一朵朵犹如情人遥盼的相思泪,一滴滴的血泪染满山谷大地。是怨、是念、是愁、更是爱。
故乡的香味充塞鼻端,没由来地觉得悲凉,此刻他才真正体会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逃处了跪岩洲,避过了名利的掐制,到最后还是栽在命运的手里。可笑,多可笑?他早该觉悟,诅咒是不会放过赤煞族任何一个人的!
他知道放毒的人是谁?辛寇一定会逼他出面,他了解他的个性,就算把天地都翻过来,他也要找他一试。
为了族长这个虚名。
他不要他的退让,辛寇要的是搏斗、争夺,这些他都清楚,不同的是,为了逼他出面,他竟用这么无情的手段陷害,令他寒心,以前的辛寇不是这样的,是什么让他变了?血魂剑吗?
任何持有血魂之人,均抵抗不了它对人的影响,血魂剑是一把邪剑,寰宇只有燎天能与之抗衡。
所以他们若见面就得兵刃相向,这是宿命,是每个分别持有燎天剑、血魂剑的人的宿命!
这是他和辛寇的战争,没必要拖银虹族人下水,于是他暴露身份,他明白辛寇一接到消息,必会日夜兼程赶来此与他一决胜负,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因为他以己之私而袖手任寒家是银虹族人的秘密泄露,辛寇绝不会放过寒家,更不会放过她!她受的苦够多了,他要保护她不在受伤害。
决战,是他不得不走的途径,尽管他千万个不愿意,还是只能任命运摆布。
自古以来,有哪几人逃得过命运的安排?
辛寇,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恩人的孙子,同时也是极欲取他性命的宿敌!诅咒,赤煞的诅咒唯有正邪并行不悖时才能消逝。
而正与邪,是永生对立的。
抓起一把红花,捏碎在手里,青筋暴突的拳头闪出火焰,将手中植物化为灰烬。
辛寇,为什么你不肯放我安度余生?为什么连最后三年的平静也不肯给我?为什么要为了虚名迷失自己?为什么不顾兄弟的情谊?
为什么?
“啊——”他向天地狂吼,风冽飒飒,将锥心刺骨的怒吼推入天际。
猛然自背上长形布囊抽出一把剑,扫向这片赤红花海,夹风之处无不燃出火焰,烧向时空,遍及宇宙,瞬时将这片花海化为火海。
而握剑的手,赫然包裹着一曾火焰,延燃至剑身,一人一剑恍然是火神的化身,毁灭着这片致命的仙境。
剑柄依稀可认出两字古体篆字:燎天。
※※※
抚着这两个固体篆字,他的眼中只有近似冷血的热切,嗜血的热切。字有致地蜿蜒成的字行在他的抚触下诡异非常。
血魂
染血的灵魂是世上最美的极致吧!赤红的血自人体内迸出,有如生命的火花,壮观、短暂,使人不由自主的迷恋。
剑柄的字在他的瞳孔内不断放大,再放大。血魂,最美的字,最美的灵魂,血魂之吻足令天地失色,有这把剑,他必能创出赤煞王朝——
只要击败了燎天剑。
“仇烈霄,不要当懦夫,快出来和我一战,只要击败你,再找到银虹之女,天下就是我的!哈哈哈哈……”
辛寇的笑意并未传到眼睛,俊逸的脸庞更行阴沉,“仇烈霄,我了解你一如你了解我,你躲不了多久的。像你这种妇人胸怀,一遇上炼眼毒必心软供出药方,你再怎么躲也只会找僻静清幽之所,哼!我不怕揪不出你!”
“禀教主!”厅外报卒单膝跪地道,“各地传会消息,安戴村,平檐村、围镇、延枝村截无人能治炼眼毒,只有碧落镇传出遏止了瘟疫的消息。”
“碧落镇?”辛寇微笑,眸子晶亮,“好,传我令谕,将解方分到那些镇,人既已找到,不必延行其祸。退下吧!”
“是!”
五指收拢,他霍地握剑起身划出一道火焰,奔腾如龙呼啸,红颜的火仿佛是人的血,鲜赤夺目,火剑气势吞天,教这血魂总坛颤动阵阵。
“仇烈霄,你等着血魂就要与你会面!”
※※※
是夜,星幕烁烁。
走在庭院间,扮着男身的寒织雪对满院优雅的景致,一点儿也无心欣赏,明眸观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怎么他还没有回来?
寒织雪知道她根本不必为他的去向担忧,他只是受雇于寒家的武卫,其他什么都不是,但她偏偏就是挂念。
轻轻一叹,幽婉的嗓子飘荡着的是醉死人的哀怨,她的样子简直是等门的妻子嘛!
“寒织雪,你羞也不羞?”她斥责自己,随即颓丧地跨下肩膀,尽管羞耻,她还是得等,等他回来,不然今晚她甭想入眠。
“大个儿,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嘛?”念着,她薄嗔微怒起来,“这么晚也没回来,身上又没有银两,不晓得有没有饿着……哎呀!寒织雪,你是中了什么邪,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说来都要怪他啦!要不是他把她当成朋友,她才懒得理他吃了没,当然,他看她的眼神也是祸害,害她心儿砰砰乱跳,胡思乱想。一个黄花大闺女怎应付得来这场面?
坏就坏在这种事她又不好意思问母亲,她噘起樱唇,住在里头的人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以后她一定得好好告戒他,叫他往后不可以这么晚归。
想到以后,她就忧闷难欢放毒之人什么难测,施药单的人又不知是什么人,暗地里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察觉了寒家的存在,寒家的前途安危未卜,在这么个处境下,留他在身边妥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