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的人全挤在窗边,好奇地张望大厅内的情形。
司马大海及楚楚站在大厅中,拚命用手和袖子遮掩自己,一副作贼心虚的模样。
贝子爷则威风凛凛地坐在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冷眼看著眼前的“仇人”。
“好大的胆子,本贝子爷在此,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济尔冷表面上平静自若,但心里其实已经乐翻。风水轮流转,上次他只能徒闷出一肚子火,自认倒楣,这回他们落在他手上,看他怎么整治他们!
“不敢!不敢!”司马大海哆嗦不断,早就吓得两腿发软。
“为什么不敢直视我?脸上长麻子吗?还是我样子长得可怕,让你们不敢多看一眼?”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司马大海急得大声否认。
“你们别怕,我虽然贵为贝子,但其实相当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是各府间出名的谦谦君子,我不会吃了你们。”话虽如此,他却嘴角扭曲,一脸狰狞。“还不快把手放下,我总觉得两位似曾相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司马大海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楚楚沉默不语,蹙著眉,心情其差无比。
“昨天我在太平客栈遇上了一对疯父女,女儿跑进我房里大献殷勤,说不到两句话就动手伤人;父亲则尾随在后,狼狈为奸,打了我一拳。我不懂自己究竟招谁惹谁,为何招来如此横祸?我鼻子疼到现在,一想到他们的恶行,我就恨不得扭断他们的脖子!”
司马大海心凉了半截,他果然记得他们!
“我这人的记性不太好,但总觉得你们有几分相似,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说罢,不客气地抬起楚楚的下巴。
逃不了了,楚楚也不跟他装疯卖傻,索性挥开他的大掌,大方承认:“是呀,就是我,打你的疯女人就是我!打你的疯男人就是我爹!”豁出去了!要杀要剐随他便!
可殊不知她一声大喊,吓得厅外的阿牛当场软脚跌坐在地。
“我有事先走了,后会无期!后会无期!”
侮打贵族是要被严惩的,他唯恐受到牵连,招来杀身之祸,当下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至于走廊上的人,乍听见楚楚的话也全傻眼。
司马大海一个迅速的动作,立刻跪地求饶──
“贝子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见识,我们不是故意动手伤您,我们只是情势所逼,真的是无心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楚楚毫不示弱,直截了当地问济尔冷。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人,有意无意地玩弄指上的翠绿玉戒,慢条斯理地说:“我在天井等待时,听你们的伙计不断吹嘘你们的梅花绣鬼斧神工,能随绫罗绸缎的布料不同,绣出出色的层次与意境,在京城无人能出其右。正好,我最近缺衣物,不如你们就帮我裁制几件,也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的梅花绣。”
“开门做生意,欢迎!”
济尔冷冷笑一声,抬眼睨著她。“生意?我只说让你们帮我裁制几件,可没说要付银两。”
楚楚竖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坑你呀!”
“卑鄙!”
“是,我就是卑鄙,谁教你斗胆在我面前撒野,甚至打伤我?”说到痛处,济尔冷站起来发火。“我念你心地善良,曾经帮过我一回,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免受杖打之苦,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还不快磕头谢恩!”
楚楚双眼圆瞪,像被劈了一记响雷。
司马大海不敢放肆,马上跪地叩首。“多谢贝子爷宽大为怀,能为贝子爷效劳是司马布庄天大的光荣,别说梅花针法了,就算神仙针法我也想办法弄来!”
“爹!”
“别爹了,快跟著跪下求贝子爷宽恕,本来就是我们不对,没什么话好说的,你快跪!”
司马大海硬将女儿拉跪在地,楚楚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伏地磕头。“……多谢贝子爷的大人大量!”
“好,很好!”济尔冷满意地再度坐下,扬起不羁的笑容,内心大呼过瘾。
瞧,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多好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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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风……大力一点。”
“茶。”
“太烫了,凉一凉。”
耀眼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司马布庄的前院有人喂鸡,有人裁缝,有人偷懒,一切事情如往常般进行,只除了──
“以监督之名,在内院行享受之实”的济尔冷。
他又来布庄了,这些日子来除了上朝的时间外,他几乎都出现在布庄当太上皇,接受楚楚好不热情的款待。
反正贝子府的东厢院落尽毁,正处于大兴土木重建的状态,每天敲敲打打的刺耳极了,而西厢院落是女眷们活动的地方,他压根儿不想参与她们三姑六婆的话题,于是乎──他就一个人偷闲来到布庄,美其名监督裁衣进度,实则躺在内院耳厅的躺椅中,左一口茶、右一口饼,让司马楚楚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楚楚不悦的暗暗咬牙。
这个名叫济尔冷的家伙,自从她和爹向他磕头认错的那一天起,便三不五时跑到她家来当大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将他们当成下人使唤,真是欺人太甚!
几天来拜街坊邻居爱嚼舌根之赐,她总算搞清楚他是何方神圣。
除了皇室血缘的身分、爵封贝子的头衔外,他还和皇帝面前的重臣──善褚、善敏、阿格、都尔静齐名,相貌俊伟、权势显赫,是各府千金争相讨好的成亲对象。
可,纵使他的名声再响亮,在她看来都是土匪一个!
“请问这样的温度行了吗?”她隐隐按捺著怒气,其实心里真正想做的是把整杯茶往他头上浇。
济尔冷喝了一口。“可以,但我热了。”
楚楚不敢发火,只能僵硬地扯开嘴角,故作顺服地笑道:“我立刻帮你扇风,这样可以吗?不够凉的话,吩咐一声,我可以扬大力点。”
“削颗梨子吧!对了,记得切成薄片才容易入口……
“肩膀酸了,帮我捶捶……
“脖子,对,很好,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很好……
“背部,对,就是那里,大力一点……”
“腿呢?腿要不要顺便服务?”
“好,既然你这么有心,我怎么忍心说不呢?”济尔冷拿起一块梨丢进嘴里,整张嘴快笑咧到耳边。
他看得出来楚楚表面上顺从,但心里其实快气炸了,说不定还想一拳打得他鼻青脸肿,可她不能。乐得他作威作福,每天都以逗她为乐。
瞧!那怨恨的表情,多教人爱不释手呀!
轻抬右眉,漾出一朵倜傥笑云,济尔冷笑得好不开心。
望了望脸色铁青的楚楚,他又道:“茶又凉了,拿去热一热。”
忍无可忍了,楚楚倏地举高茶杯,砸个稀巴烂。“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痛恨什么?我最恨别人使唤我!”
火极了,管他是贝子爷还是贝勒爷,她受够了,大不了豁出性命罢了!
“立刻收回你的话,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礼。”济尔冷凉凉回道,继续吃梨。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她大骂一声,朝他挥拳而去,管他天会不会塌下来,她今天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教他这个傲慢贝子不敢再欺压良民!
济尔冷眼明手快,顺势一闪,及时从躺椅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