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家伙是男还是女?
见两方动也不动,大昊站直脚,汪汪直吠。
「别急。」漫不经心的起身,容柯顺着牠的大脑勺抚摸。
光这个简单的动作,容柯敏感的察觉到对方悄悄的退了一步,似乎做好随时拔腿就跑的准备。
小家伙怕他?还是怕人?
「别逃,我就站在这里不过去。」他放柔嗓音。「这饼是你给大昊吃的?」
几不可感,小家伙点点头,警戒的神情依旧,但惊疑的目光已完全锁在容柯身上。
「你叫啥名字?」
闭嘴摇头,小家伙仍旧怕他像怕鬼一样。
挫折感没涌上来,可是一股异常的疼惜悄悄的敲击着他捍卫巩固的心防,对这个陌生人,容柯起了恻隐之心。
「你要往哪儿去?」
一如容柯的预期,小家伙毫无反应,再度吃了记闭门羹,他也不以为意,从腰间掏了锭碎银,塞到大昊哈着气的嘴里,再拍拍牠的脑袋,示意牠叼过去给新朋友。
大昊喜孜孜的传递信息。
而小家伙瞪着那锭沾上口水的碎银。收?不收?看得出来惊惧余存的漂亮双瞳中起了挣扎。
「我叫容柯。」
等了好久好久,小家伙才清清喉咙,「邬棻。」
呼,容柯在心里叹笑。幸好他懒惯了,没阿翼的急性子,要不然等对方肯出声,恐怕他已没耐性的走人。
没错,虽然只是报上名字,但由她细软嗓音判断,他可以确定小家伙是个姑娘家。
「给妳买饼的。」
邬棻仍没动作。
大昊也不肯走,湿润的鼻尖朝她枯骨般的纤手一推再推,期盼的圆眼盯着邬棻,非要她接过那锭碎银不可,见她始终不为所动,在容柯的示意下,牠失望的将碎银搁在地上,垂着尾巴走回主子腿旁。
拍拍受挫的伙伴,容柯什么都没问。时间差不多了,他也该准备动身了,临行前,终究不敌刚萌芽的恻隐之心。
「若遇到困难,越过大理边境随便唤住一个人,说出我的名字,自会有人帮助妳。」
杏眸定定看着,邬棻终究没起太大的反应,继续啃着又干又难嚼的饼,目送一人一狗朝天边离去。
第二章
山荒路遥,慢条斯理的继续未完的行程,但容柯的脑子动得可不慢。
一个姑娘家能走多快?
坐在生意清淡的茶棚里,悠哉的他喝着凉水,揣测着甄平安的脚程,斟酌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陈伯,您说的可是李婶铺子里的那位姑娘?」
「可不就是那位姑娘。」陈伯喝了口水,再说:「前两天,就见她跟李婶嘀嘀咕咕在咬耳朵。」
「她是李婶的旧识呀?」
「不,都不认识,打外头来的,你瞧她那身穿着打扮,李婶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怎会认识关外的人呢?」
「她找李婶做啥呀?」
「说是想到她铺子帮两天忙,赚几文钱。」
「李婶应了她?」
「你说呢?」陈伯叹了口气。「小丫头片子娇滴滴的,口口声声说要挣路费,唉,瞧了真让人心疼。」
一杯凉水喝光了,容柯心中的疑惑也几乎解开了。
原来他与大昊的六条腿终究比小姑娘的两条腿走得快多了,那个问题一大堆的壮汉他没见过,可是,记性超强的他倒是对那位陈伯有一丝印象,前两天经过一个热闹市集,陈伯有个铺子专卖些古玩铜器,话多嗓门大,生意手腕好不好他不知道,但他挺会炒热场子的气氛却是不争的事实。
「看来,咱们过于高估那双脚了。」啧,真是浪费这段路的往返时间与脚程。
汪。
「再看来,咱们得回头了。」
汪、汪。
「挣路费呀?」再倒杯凉水,一抹玩味的愉悦掠上容柯的唇角。「这倒有趣了,真想瞧一瞧她是怎么个挣法。」
喝完凉水,他和大昊走上回头路,这一瞧,瞧出了容柯生平第一次的仰首大笑。
娴淑良德?
秀气?
优雅?
脑子里一一点出家人七嘴八舌对他所描述的甄家大姑娘的闺女模板,嘴角越扬越高,狂笑不止。
李婶的铺子卖的是各类蔬果,箩筐、竹篓摆满路边任君挑选,就见个模样白嫩、明眸皓齿、笑容满面的小姑娘在篓间穿梭,手里拎了个走江湖的老汉常敲击的锣鼓,铿铿锵锵的将众人的目光引过来,再衬着她不时扯开嗓门的叫卖与吆喝,场子相当热闹。
从李婶笑得阖不拢嘴的神情看来,上门光顾的客人确实增加了不少,但看在容柯眼里,那杵在一旁找她喳呼聊天的路人才是多着。
哈,阿翼知道他未来的媳妇儿竟这么的娴淑良德吗?
但话说回来,这「娴淑良德」的甄姑娘,倒是块做生意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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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谢过李婶免费赞助的清粥小菜,荷包里多了十个铜钱,吃饱喝足的甄平安又上路了。
走在路上,她想起李婶的叮咛--
「这一路去,小姑娘,妳可要小心点呀。」
「有坏人?」
「哎唷,妳以为每个人都像大婶我这样和气呀?我跟妳说,外头的坏人真的很多呢。」
外头的坏人真的很多?乐天派的甄平安颇感狐疑,最坏的恶徒不是在大理、在甄家吗?就是她阿爹那土霸王?
从踏出大理的那时候起,她便受到一些人的照顾与好意,否则她哪撑得到现在呀,只不过大婶昨晚临睡前,神情凝重的跟她咕哝,说她发现有人在盯着她瞧,让她觉得不太对劲,要她自个儿小心点。
「应该不是垂涎我的美貌吧,嘻。」口袋有进帐,她心情大好。「我不偷不抢,盯我做啥呀?管他的,若真有人这么闲闲没事做的盯我的梢,那我也管不着……欸欸,老伯伯,您小心点呀!」她冲上前,堪堪替一位老人家扶妥两桶水肥。呃,真不是普通的臭。
讨厌,她动作这么快做啥?就算也称得上是「黄金万两」,可是这种「黄金」她不爱呀!
「小姑娘,谢谢妳呀。」
「甭客气啦。」忍住扑鼻的屎尿臭味,她纠着眉心。「您当心点,别泼了满身。」这家人的屎尿真是臭呀!
「好。」
连说了几声好,却见老人家站稳脚步后,又抖抖扁担的躬下身,预备再来第二回合,她瞪着眼,有些看不过去了。
「您还挑?这担子会不会太重了点?」
「不会不会。」
「依我看,老伯伯您还是别再试了。」她说着,偏偏又狠不下心来视而不见,「您是要挑到河堤边的菜园吧?还有段距离呢。」她刚就是从那方向过来的。
「无妨,我慢慢的蹭呀蹭,也就蹭到了。」
蹭?「恐怕天黑了,您还没蹭到呢。」心直口快的她没想太多,直接给了建议。「老伯伯,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做这种粗活?怎不让儿女们代劳呢?」
「儿女不争气,唉。」
左一声叹、右一句哽咽,甄平安的神经再怎么粗,也嗅得出老人家大概是有苦难言,这下子她更为难了。
看得出来,若无外力救援,老伯伯与两桶屎尿铁定就这么卡在路上进退两难,而左瞄右望,这乡径小道上,足以伸手救援的外力除了她,很难再有别人,问题是那两桶屎尿不但看起来重死人,连臭味也是惊死人,只这么眨眼工夫就熏得她晕头转向了。
该不该帮忙?甄平安满心挣扎。
「妳……」老伯伯忽然又开口。
「我?」杏眸眨眨,手才不自觉的举起,她就强迫自己止住捣鼻的动作。「怎样?」真的好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