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老板走进画室,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额上布着一些细汗。
当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画作时,出于生意人的直觉,他知道自己挖到宝了,更让他吃惊的是,贺行云居然来自这么显赫的家族。
当她要求他保守她是H.Y.的秘密时,为了自己的私心,他答应了,自此之后,只有他能掌握H.Y.的画源,这巩固了他在画界的地位。
这几年来,H.Y.的画作价格连翻了好几倍,在他刻意的炒作下,H.Y.早已名闻海内外。
「方太太,好久不见了。」毕老板客套的说。
「我最近很忙,所以这一阵子都没找你。」
「我可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你的新作品,你最近有画了什么吗?」毕老板涎着笑脸说。
她沉吟一下,回答,「最近什么也没有画,画得也不顺心。」
他的眼睛越过她,看向刚完成的那幅画。「这幅画……」
行云不自在的遮在画的前方。「画还没有完成。」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画,画里的阴暗气息像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但一触及到画,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怎么画了抽象画?这还是你第一幅的抽象画。」他的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兴奋。
她不应声,只是将画挪了个方向,不安的为画盖上白布。
「那画的题名是什么?」毕老板强迫自己将视线栘开,面对着行云。
「是……夫……夫妻,我自己瞎画的,画的一点都不好。」她嗫嚅着。
「怎么会不好,那简直是……让人印象深刻,只要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他深吸一口气,那画的印象仍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里,灰暗得像个骇人的梦。
「不……我不喜欢,我想把它扔了。」
「别扔啊!给我给我。」他眼里异常的狂乱吓到了她。
她往后退,他的神情让她害怕。「不,这画是……是不卖的,也不给人,我要自己留着。」
「铃~~铃~~」电话铃声坚持的响了又响。
她不安的看了他一眼。「毕老板,我接个电话,你等我一会儿。」
她忙走进内室去接电话,当她再走出来时,却发现毕老板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转向刚完成的画,然而,画架上竟是空无一物。
不!
她惊喘一声,捂着心口,难以置信的瞪着那幅画原该在的位置。她踉踉跄跄的奔下楼去。
「亚兰……亚兰……」
「太太,我在这里。」行云慌乱的呼喊让她心惊,她连忙从厨房里奔出来。
「你有没有看到那个毕先生?」她急喘着问。
「哦!他刚刚走了。」
惊慌、恐惧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喉咙。「他有没有拿走一幅画?」
「那先生拿着西装外套遮遮掩掩的,看起来……还真像是拿了一幅画……啊!太太,你要去哪里……」
她奔出去眺上车,一边开车,一边手指颤抖的打电话给毕老板,却发现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当她一路开车到画廊时,不敢置信的看着店门口贴着的几个大字--歇业中。她懊丧至极,无助的用头抵着方向盘,感到无力感像只小虫子似的不断啃咬着她。
他为什么拿了她的画?为什么偏偏是那幅画?那里面有她最隐密的心思啊!她不能说,不想说,也不愿意说的话全都画在画里啊!
画消失了,耗尽她的精神、感情所画的一幅画消失了,而且是被一个自己所信任的人这么卑鄙无耻的偷了!
她咬着下唇,浑身轻颤着,觉得自己被一连串的黑暗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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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画被毕老板拿走了,这让她六神无主,像心爱的孩子不见了,她凄凄惶惶的找不到它。
看到以敬正坐在客厅里,她心里一热,激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但话到嘴边,却因为想到他昨晚的行为而硬咽下去,她撇过头不去搭理他。
她的淡漠让他的心情又是一沉。一早,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在清晨醒来时面对妻子,但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现在看到她眼里明显的逃避,他脸一黯,沉默着。
在偌大的客厅里,两人各怀心事的坐着,大半天都没说一句话。行云整个人还陷在烦恼里,没察觉到方以敬若有深意的瞥视。
这时,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舒颖笑靥如花的走了进来。
「行云。」
舒颖身着一袭高雅的细肩带短裙,白底飘着淡雅的碎花,裙摆在膝上如蝶般翻舞,颈间系一条湖绿色的丝巾,银灰色的细高跟鞋衬出她白皙纤细的脚踝,看起来雅致又动人,一副似乎要出远门的样子。
「怎么了?你要去哪里?」行云纳闷的问。
方以敬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直觉有什么事不一样了,舒颖的到访会改变一些事情……
「我有个朋友在加拿大,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多久?」她急切的问。舒颖一直是她的闺中密友,是她说话的对象,如果舒颖不在,那她的心事要跟谁分享?
「不知道,最少一两年吧!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或许还会移民到那里去。」舒颖说得淡然。
行云和方以敬同时大吃一惊,行云上前紧抓住她的手臂。「那劲江怎么办?」
「我和他在办离婚了。」她眉开眼笑的,举手投足间净是自信的风情。「以后得叫我舒小姐,不能叫我唐太太了。」
方以敬说不出话,一股压力压得他就快透不过气来了,这消息在他和行云间像投下了一枚炸弹,余波震荡着。
行云是一脸的震惊和茫然。「怎么突然说离婚就离婚了?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什么好好的,我和他不过是在一张结婚证书上写下两人的名字,他玩他的,我过我的,连住都没住在一起,干嘛还要用一张纸绑着我,这么一来,我们都自由了。」她耸耸肩,说得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的不舍。
「你……有男朋友了?」舒颖全身散发着她未曾看过的迷人光彩。
舒颖的脸红了一下,但笑容更美了,像少女似的娇羞神情,让她想到了十年前舒颖初识唐劲江的样子。
「他……在加拿大,我就是去找他的。」
行云的心里涌起万千的感慨,些微哽咽的说:「你要过得好好的,我有空就去看你。」
「别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的,倒是你……」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你自己要多保重自己,别忘了,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在加拿大。有空来看看我,我会想你的。」她拍拍行云的手。
她怎会不知道老朋友的意思,行云只是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了。」
「我是特地来和你说一声,现在我就要走了,你多保重。」
这就是舒颖,她总是潇洒来去,明快又果断,爱时干净俐落,走时也不拖泥带水,十年前和唐劲江闪电结婚,已是跌破众人的眼镜,现在又不声不响的离婚,让人连想喟叹都来不及。
看着舒颖轻轻悄悄像一只小粉蝶似的步伐,走得毫不留恋,一点都不犹豫的准备奔向另一个未来,方以敬的心又略沉了几分,转头看着行云一脸的复杂神情,她是在羡慕吗?是吗?
「行云……」
她一震,回过了神,刚刚的迷茫消失了,眼里已是平静无波。
「我累了。」她长长的一叹,倦意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