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采菱亲口告诉他,你不是他的女儿。”
“妈不可能说这种话!”荭嫔绝望地想要否认,可是姨妈有什么理由对她撤这种谎?
“正常情况下,采菱是不会说的,可是子裕老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提起要设法让正轩认祖归宗,继承家业,采菱担心会危害到自己的权益,不知道跟他吵过几次了。凑巧在这时,采菱婚前的情人麦强森功成名就的回来台湾开画展,她心中充满对过去的怀念,才会在跟子裕争吵时,一气之下,脱口说出你不是他的女儿,跑去找麦强森……”
荭嫔愕然抽息,沉埋的记忆经姨妈提起,模模糊糊的浮现,她记起来了。
那一天,母亲突然到学校把她接走,说要带她去找爸爸,却带她到一栋大厦里见名男子。母亲在那里好激动,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后来不知怎么的,丢下她气冲冲的跑出去。
当时她好害怕,与那男人面面相觑,后来那男人问她住在哪里,他送她回家,当夜就传来母亲出车祸的消息。
“采菱告诉麦强森你是他的女儿,希望他可以带你们母女走,麦强森拒绝了她,这让从来没遇过挫折的采菱十分难堪,丢下你离开。她有个坏毛病,心情不好便开快车,那天也是如此,才会因车速过快而出车祸。”
原来那人就是麦强森?
荭嫔眼一黑,头昏了起来。
“荭嫔!”宋采衣及时扶住她,把她安置在椅子上,“你要不要紧?”
“为什么不瞒我到底?”她掩住脸痛哭失声。
“如果不是你一直怨恨正轩,姨妈也想瞒呀!”宋采衣的语气沉痛而无奈。“你太像采菱了,总是责怪别人,忽略了对方的深情,这样会让你错失手上拥有的幸福!采菱嫁给子裕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可她忘不了麦强森,无法全心对待子裕,却要求子裕全心全意呵护她。子裕是个雄心如豹的生意人,怎么可能整天哄着她,不去工作!于是她不快乐。等到麦强森回来,她以为盼到了幸福,麦强森心里却没有她了,于是她失落,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你现在就像她一样,心里责怪正轩夺走属于你的父爱,却从来不肯体会他对你的付出。”
“我不要他的付出,他的施舍!”荭嫔任性的道,怨恨一个人太久了,她不知道要怎么不恨他。
“不准你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宋采衣严厉的怒斥。
“我本来就没有要求他付出,更没要他代替我决定这种事!他应该让爸爸……不,我不知道该喊他什么了,他不是我爸爸,可我一直以为他是,为什么他不是……”
她的语气充满迷惘,教宋采衣不忍心责怪。
“孩子……”她叹了口气,“你要谅解子裕,他是想爱你,可一想到采菱的背叛,他就无法面对你呀。”
“既然无法面对我,为什么不把我丢给……不,难道他也不要我吗?”荭嫔只要想到连生父都不要她,便要崩溃。
“麦强森吗?”宋采衣了解她话中所指。“他要求做亲子监定,在确认你是他的女儿后,他的确向子裕提出接你回去的要求,但正轩担心这么做会伤害你,才跟子裕做了条件交换,拒绝了他。”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应该问过我的,他……”荭嫔好气愤。
“当时你只有十三岁,又刚失去母亲,正轩担心你会承受不住。”
“我不用他担心!”
“你冷静点,听我说!”宋采衣按住她的肩,看进荭嫔眼中的狂乱。
她就像个受伤的孩子,只顾着喊疼,挣扎着不让大人包扎,反而伤了自己和别人。
宋采衣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浸润进她受伤的心,徐徐的解释。
“正轩是深思熟虑后才替你作这个决定。他亲自拜访过麦强森。得知麦强森已育有两子一女,麦太太虽然是个好女人,但再好的女人即使能容忍丈夫婚前的小孩,却未必能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呀。而你,一向是得到众人注目的小公主,到了麦家后,还能有相同的待遇吗?再说,麦强森虽然是国际知名的画家,可比起子裕,经济上逊色太多。正轩清楚的了解到,麦强森既无法提供你习惯的奢华生活,也无法给予你完全的父爱,何况还要你适应新环境、新生活,这些都不是十三岁的你可以承受的。”
“所以他就想一辈子瞒着我,让我……”恨他!还将母亲的死怪在他头上。
“他无意剥夺你认生父的权利,只是不认为当时的你可以承受伴随认亲之后而来的打击。正轩是打算等你成年后,才把真相告诉你。这趟赴欧行程,他原本有意安排你与麦强森碰面,你却不告而别,害他所有的计划都泡汤。”
“我……”荭嫔咬唇不语,她又不知道他的计划呀。
“姨妈说了这么多,只希望你能用更理智、开明的心重新看待你跟正轩的婚姻,把握你已经拥有的幸福。正轩很爱你,而你……会跟子裕的遗瞩妥协,答应嫁给正轩,不全是因为想得到遗产吧?你对正轩就没有一线好感,一些些动心吗?”
她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了!
湿润的眼睫不住颤动,隐藏着眼中连自己都摸不清的心事,那些深藏在灵魂深处的悔疚……是悔疚吗?荭嫔抱紧自己,没勇气辨明。
“你真的不爱正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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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爱初正轩吗?
这是荭嫔从来不敢问,也不敢深思的问题。
答案就像一块悬在她头顶上的大石,一抬起眼,就看到了。
如此明显易见,令她害怕,索性逃避,以为这么做就安全了,以为久了她会找不到答案,可是答案仍悬在那里没有移位。
所以当有人胆敢提出质问,她在没有提防下,石头一样的答案立即滚落到她头上,砸得她头昏脑胀,痛人心肺,却磨灭不了清楚印在意识里的答案--她爱初正轩。
如果不爱他,不会对他的吻有反应。如果不爱他,不会迷失在他的怀抱里。如果不爱他,她不会……嫁给他!
如此浅显的道理她花了三年。才在姨妈的点醒下,坦然面对,她是不是很傻呢?
荭嫔不确定地想着,惆怅的情绪缭绕心头,她忍不住问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初正轩的?
第一次见到他就很喜欢,当他是哥哥一样地索求宠爱,但随着年岁渐长,她的心懵懵懂懂的意识到爱情的存在,沈翊与初正轩这两个完全不同典型的男子,成了她投递爱慕的对象。
喜欢的人要像他们一样杰出!
她在心里悄悄许愿,但十三岁的少女心很快因为母亲过世而没有等爱的心情。虽然在初正轩和父亲谈过之后,父亲表面上对她一样关爱,她仍敏感的意识到与父亲之间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墙,那道墙就是初正轩。
“就因为他是那女人的儿子,你当他是宝,那么我们母女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那是母亲生前跟父亲争吵时被她听见的质问,在母亲过世后,她不知怎么地牢牢记在心上,并随着意识到父亲对她的冷淡、嫌恶,化成一柄双面刃,既割着她脆弱的心房,也指向初正轩不让他好过。
“我真的对你很坏,是不是?”午后的阳光随着暖洋洋的微风吹开窗帘而时不时的筛落进房间,荭嫔把头埋在膝盖里低语,酸涩的眼眶里眨不出泪水来,虽然她还是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