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眼望著那男人,有片刻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忙不迭坐起,只道是自己头昏眼花了。
不!她没眼花,真的有个像天使的人站在她面前,而且是个看起来很不爽的天使。
男人有张完美如模特儿的脸蛋,身材修长,一身白色印度长衫,松垂的贴著他的身体,V形的领口露出古铜色的光滑肌肤,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他的头发乌黑微鬈,长度至肩,简直是金城武在电影“薰衣草”中的翻版,看著他,不觉又痴了。
“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你想干什么?”
这一连串的不悦,如机关枪般的质问,令她从痴迷中惊醒,眨了眨眼,让脑袋恢复运转,将他的问题消化了一下后方站起身,并扶起行李。
“我姓蓝,不好意思,因为我想要看海,可是却迷了路,怎么走都走不到海边,这时就看到这屋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好心给我一杯水,然后再告诉我这边的地址,让计程车来接我……但是因为琴声太好听了,所以就忘了按铃,坐下来听。”虽然对方态度不客气,但她实在没办法对这么美丽的人发脾气,是以仍柔声以对。
那男子如星般的黑眸缓缓在她身上扫射,似乎要判读她所言是真是假,然后目光落在她的行李。“你是从哪来的?”
“台北,我是来南部……”她顿了一下,随即露出只有自己才懂的笑容。“晒晒太阳的。”
“晒太阳?”男子扬扬眉,这答案颇有意思,他露出兴味的神情注视她。“为什么?台北也可以照到太阳吧!”
她耸耸肩。“对我而言……不够,同样照得到阳光,可心和感觉完全不同。”眼神飘向远方。“有些地方只会让人感到自己在败坏腐朽中,连心也沉沦至黑暗,即使阳光?在眼前,却无法感受到那份温暖……”
她的话令他大感惊诧,不禁凝向她。见她脸上神情透露出一股掩不住的萧索,想起方才在监视器中看到的她——整个人缩抱一团。
“你认识卢维德吗?”蓦地,他厉声问道。
她转过头,一脸茫然。“谁?”
他再一次问道,她眉头皱得更深。“他是谁?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看她不像说谎的样子,显然真的只是误闯到这的“游客”,但时机和地点也未免太巧了。
“你说你是因为要看海而来到这边的?”
“是的。”
“那你现在还没看到?”
她苦笑,指指路边一排茂密的树林。“我根本已辨不清方向了,哪找得到?”
他没说话,依旧瞅著她。“你打算放弃了?”
她静了一下。“不想,但由得了我吗?我已经迷路了,得先回到正确的路,再重新来一次。”
“既然你都已经走了那么远,说不定再走几步就到了,你放弃的也未免太快了。”
他的话令她升起一丝异样感,原本沮丧的精神不觉再度振奋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何不绕过屋子去看看呢?”
咦?她注视著他三秒钟后,便拔腿往屋子后头奔过去,绕过灰白色的石墙后,霍地一片深蓝迎向她。
怎么会?呆愣失神的注视一会儿,立刻欢欣叫出来。“天!真让我走到了!”
这屋子后方就是一片悬崖,悬崖下方一大片沙滩直通往海,若非有栏杆围著,她可能会冲动地跳下去,直扑那大海。
男子走到她身边,见她又叫又跳的,不禁被她的喜悦感染。
“看到海真的令你那么开心?”她的行为实在出人意料。
她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那海。“当然!你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我几乎都要放弃了……”她喃喃地说道。
听到她的话,心头莫名被敲了一下,似乎她说的“放弃”不只是指看海,还有更深一层的涵义,仿佛她要放弃的是生命中更重要的东西……
他随即摇摇头,暗骂自己多心,她要放弃什么?又甘他何事?他连自己的事都顾不了,更何况是别人的。
可见她满头大汗,不觉动了侧隐之心。
“你要不要先进我屋子里喝口茶休息一下,计程车到这来还要一段时间。”
“好呀!”她很爽朗地答应了。
走进那仿日式的木造房屋前的庭园时,清凉感便自然地从心底产生,进屋再接触到冷气时,皮肤的热气也消散于无形。
随著主人来到客厅,目光立刻被屋中角落放置的黑色大钢琴给吸引住,她自动走到钢琴前,目光轻轻抚过那光滑的琴身,而他见她不像其他鲁人一般莽撞的用手去碰触,便忍著不出声,默默观察她。“方才那好听的音乐,是你用这琴弹出来的吗?”
“嗯!”
“那乐曲真棒!让我听了好感动……”
感动?忆起方才开门与她打照面时,她眼眶泛红,闪著泪光,想来她真的感动到哭了?!
有点受宠若惊,他的乐声真的有那么感动人吗?还是她在说好听话唬弄他?
他凝眸注视她,表情莫测高深。“为什么你会感动?你从中听到了什么?”
她闭眼回想了一下。“嗯——我听到了……有对爱情的幻想和渴望,然后是——等待与折磨,甚至可以感受到乐声中夹杂著风雨,波涛起伏汹涌,最后是——失落和绝望的放弃……”爱情伤人太深了,让人害怕再去爱……
他再一次被她撼动了,没想到她真的听出来了,方才他弹得完全忘我,毫不保留地将他的爱与愁透过指尖倾诉,她居然可以正确无误地听出蕴涵在他琴声中的情感……
她?!
这时发现注视钢琴的她,眼角竟有泪光隐隐闪烁著,不禁若有所悟。
同是天涯沦落人呀!若非与他同样为情所伤,岂能听明白?!
他清清喉咙。“你想喝什么?”
她略带茫然地转向他,片刻后,眼神恢复了清明。“呃!不麻烦的话,一大杯温开水就好。”体内的水分似都流干了,即使已进了冷气房,在短暂的清凉后,体内的热度再度高升,仿佛有把火在燃著,甚至头晕目眩了起来。
她忙不迭地摸至沙发椅坐了下来,压抑那莫名恶心想吐之感,而光线也突然变得刺目起来,她立刻闭上眼睛,频频深呼吸,但不适感并没有因此减轻,下一秒,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识。
高希平端著一壶温蜜茶走进来时,发现她竟昏睡过去,有点讶异。
她竟然可以这么放心的在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男人屋子中“睡著”,难道她不怕他起歹心?他将茶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蹲下身细细望著她。
她是个美丽的女子,脸庞未施任何彩妆,清秀端丽的五官叫人看得赏心悦目,她的眼睛清灵,注视人的眼神率直,说话的态度和神情毫不做作,令人一下子就可以拉近距离。
他露出难得的微笑,起身,打算让她好好休息一番,她却突然紧皱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这才发现不太对劲。
脸色太红了,他伸手触碰她的额头,有些热度,而且……没有汗?!
照理,她在太阳底下走了那么远的路,应该汗水淋漓,可是……
哎呀!他怎么会没有发现?她不是睡著,分明是中暑了,而且状况不轻,已陷入昏迷。
他一把抱起她,迅速地将她抱进浴室,打开莲蓬头,用冷水淋在她身上,蓝翎立刻打了个哆嗉,睁开眼睛。“我……”她声音相当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