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下午还有事要忙呢!”他推着她的身子向门口走,不让府贞有任何解释的机会。
\"哦!好。”邢善语听话的照做。
席非军这才转过身,微赧的在好友的耳边轻声道了谢。
原来不让他跟善语说是在谢她什么,是因为他在害躁哪!呵呵!
府贞向他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客气,在多年好友终于打开心结的情况下,他只有欣慰。
望着好友偕同邢善语离去的背影,府贞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就算过去再难堪,毕竟,还是一家人哪……
第九章
府贞很贴心,当他们在往医院的路上时,他已先一步打电话告知医院的院长,要他关照。所以,当他们一到达医院,不用费时去打听病房的位置,已有人等在门口迎接了。
跟着院长来到布置雅致温馨,一点都没有死气沉沉味道的病房门前,席非军一度犹豫不决。
\"别紧张呀!我不会放开你的。”一如昨晚的宴会上他给她的保证,此时邢善语同样紧紧握住席非军的手,给他力量与勇气。
勉强定住心神,席非军做了个深呼吸才推开病房房门。
邢善语让他牵着带路,走了几步,席非军停了下来,邢善语也跟着站定。
\"他的情形怎样?”她听见席非军这样问,应该是在问旁边的护士或医师。
\"病人目前大致状况还好,只是比较虚弱。”一名护士回答。
席非军怔怔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罩着氧气罩的老人。他满面风霜、眼窝凹陷,算来才六十出头的年纪已在面容上刻划出深浅不一的岁月痕迹,若不是床头挂有病人的名字,他根本认不出这人就是“席慕生”。
\"伯父还好吗?他看起来怎么样?”邢善语关心的问道。
\"他在昏睡中。”席非军说。
\"是因为药的关系,叫醒他跟他说说话不要紧的。”护士解释。说着,她伸手推了推闭着双眼的席慕生,想叫他醒来。
“不……”
席非军还没说完拒绝的话,席慕生双眼已缓慢地睁开。
席慕生蒙眬的双眼在睁开时,先是看到一身白衣制服的护士,然后当他目光转移至另一张双眸没有焦距的脸时,有剎那的疑惑。接着,当那条狰狞扭曲、断脸横颐的长疤印入眼廉时,他彷佛在一瞬间呼吸不到任何空气,浑身颤抖个不停。
\"小……小……小军?”他扯下氧气罩,激动的要从床上爬起。
\"呀!老伯伯,您动作别这么大,您还在吊点滴呢!”护士看到点滴针头因为走位而造成血液逆流,连忙上前安抚。
\"小、小军!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席慕生不顾护士的好言相劝,更不管自已身上的点滴针头,硬是从床上坐起,用尽所有力量想要下床看看眼前的人,是否真是自己日思夜盼却始终等不到的亲生儿子。
邢善语感觉握在手里的大掌力道愈来愈大,而且似乎挣扎着想离开这里。
\"非军,你不想见他,想离开是吗?”
邢善语的问话让席慕生紧张起来。
他要离开?不!好不容易才盼到的,他不能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就眼睁睁地让他离去。
\"别!别走!拜托别走!”席慕生慌张的想阻止席非军转身离去,一个动作过大,失去平衡,从病床上跌了下来。
\"怎么了?伯父怎么了?”听到“砰”的一声,像有东西摔在地上,邢善语关心的问。
\"啊!老伯伯,您别这么激动啊,针头啦!针头都被你扯掉了!”护士看到溅在地上的几滴鲜血,吓得上前想安抚他,并为他重新插上点滴。
\"不!不要管我!”他挥开护士前来帮忙的手。“小军!小军!你是小军是吧?是小军……是我的儿子……你终于来了是吗……”他两腿条摇摇欲坠,吃力的走到席非军面前,伸手想要触摸。
\"别碰我!”席非军退开身子,避开他伸上前的手。
小时不堪回首的那一幕,倏然闪过他的脑际,他反射的板起防备的神色。
席慕生定在当场,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抖着,当年他因为醉酒兽性大发,差点伤害自己儿子的景象历历在目,他想起席非军那时血流满面,也是同他说这么一句,“别碰我!”
他是个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的人了,而唯一一个儿子却叫自己给伤得这般重……
席慕生蓦地跪在地上,膝盖用力得在地上撞击出声响。
\"呀!”护士掩嘴轻呼,想过去扶起他老人家,但席慕生不肯。
\"是我欠你的,小军,是我欠你的。”他跪在地上,眼泪从满布皱纹的眼中夺眶而出。
\"对不起,这是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他语气哽咽,但他强迫自已把话说完整。今天能够看到他,如果他不好好把握机会,他怕……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我盼你盼了十几年……当初被送回来台湾,我努力存了些钱,想回去偷偷看你一眼……只看你一眼就好,可是……可是你干爹干妈他们不让我这么做,他们……”
\"住口!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你凭什么再来看我?!你凭什么?”他没把他的话听完,执意相信他现在这样说,纯粹只想博得他的同情,然后怪罪于干爹干妈的不是。他生气的朝他大吼。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要怪他们的意思!”席慕生赶忙澄清,怕席非军就这样一走了之。
\"一切都是我的错,他们只是想保护你不再受到伤害……我都知道的。”他幽幽叹了口气,撑在大腿上的双手用力的捏住腿。
\"可我……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而已啊……我只想对你说『对不起』……”他嘴里不断小声的重复那三个字,彷若不只在跟眼前长大的儿子道歉,也在向脑海里那个被他伤得遍体鳞伤的小非军道歉。
一声声的抱歉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的传入席非军的耳里,他忽然像被针扎到一样跳了起来。
\"道歉?你现在跟我道歉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当初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人在哪里?那个女人离开之后你的心也跟着飞了,结果,我才是那个谁也不想要的人!你有什么资格醉生梦死?你有什么资格在那里自艾自怜?”受不了他跪在地上,一副小媳妇样,明明是这么可恶的人,居然流得出地上那摊眼泪?
席非军抓狂的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席慕生拽起来,用力推倒在病床上。
\"看看我!看看我脸上的疤!我才是那个该哭、该跪在地上求人放我一马的人!”他回想起当时自己不断在他身下挣扎喊叫,他却听不见也看不见,那时他只能无助害怕的割破自己的脸以求自保。
他现在对他道什么歉?那时他哭、他叫、他喊,他怎么都听不见?
他愤恨地甩开手,不顾席慕生因此撞到身后的墙而痛得蜷缩着身体,背过身子,牵着邢善语拂袖而去。
\"老伯伯、老伯伯?你还好吗?”护士吓得想要上前帮忙。
\"不!小军回来!回来!别走……别走哇!”望着儿子消失在病房门口的背影,席慕生力不从心的半趴在地上,身子吃力的往前爬。
\"别走!拜托!别走!”看不到他了,他走了……席慕生伏在地上,终于放任自己大声哭出。
冲出病房的席非军,一路上走得飞快,邢善语在后头踉踉跄跄跪地跟着,中途席非军与一名老妇撞个正着,两人各倒退了几小步,老妇则因此掉了一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