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呼吸稍微顺畅,她抬起头看看那男子在做什么时,一道血肉模糊的丑陋伤口骇着了她!
于是乎,她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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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个叫作墨林的男子在小庙里生活已经三天,这期间花铭玥本来很担心会被人找到,但是舅父或官府,似乎已经放弃了找她。
这些天墨林的伤势复原得不错,伤口已开始结痂,再加上他本身医术似乎不恶,常常使唤铭玥去外头拔些奇奇怪怪的野草,或拿来敷药或拿来食用。有些是铭玥一辈子也没想过会拿来人菜的“杂草”,吃起来却意外地清甜无比,让她不禁佩服起这个人来。
外公是江南的名医,虽然舅父和母亲都没继承外公的衣钵,可是都多少通晓一点医术。在墨林身上嗅到已从小熟悉的医者气息,她对跟前这男子有一股说不出的亲近。
“你还是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天墨林醒来,吃了些花铭玥摘回来的山菜,不禁又问起这三天来不断重复的问题。
她不看他,是不敢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这个男子四目交接,她总会无法克制地别开眼光,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未和年轻男子这样凝视过;而且三天来栖身在这破庙内,没法好好梳洗打扮,全身又脏又臭,为了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理由,她实在忍受不下继续将这样的自己暴露在他的注视下。
看这小姑娘还是一样的没反应,若不是在她昏迷时曾发过梦呓,墨林几乎要以为她是个哑女。
“既然你坚持不说,我帮你起一个吧!”他思索了一下。“叫你不语,不言不语的‘不语’。”
墨林这样理所当然的宣告教她心头一震,接着一种说不清的心情使她的胸口郁闷。一个新的名字,是不是代表一个新的人生?
墨林好像没看见这些变化,他自顾自在自己身上胡乱嗅了嗅,他皱起脸。“我闻起来像一坨屎。”他起身。
突然面对男子的胸膛,铭玥不禁向后退了两步。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看见他站起来,没想到他竟长得这么高,自己仅仅到他的肩头。
“想不想洗个澡?”墨林看着比自己好不到哪去的不语姑娘。
她先是点头,然后拼命摇头。
她想洗澡,还想换套干净的衣裳,可是孤男寡女,这破庙内没一丝遮掩,怎么洗?
好像看穿她的心思,墨林朗笑道:“放心好了,不语姑娘,我们不在这儿洗。”
他再自然也不过地执起她的手腕,朝她点点头:“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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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第二盆热水才让花铭玥的筋骨得以舒缓,舒舒服服坐在海宁一处客栈上房的澡盆里,她满意地嗅着身上久违的香气。
原来那座破庙就在海宁外一里路程,墨林兴冲冲拉着她去洗澡时,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看见城镇,把她给吓了一跳。
啪啪地玩着洗澡水,回想起刚刚客栈伙计瞧他们又脏又臭狗眼看人低的样子,铭玥不禁皱起了眉;再想及当墨林把一锭黄澄澄的金子往桌上一摆,伙计马上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教她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又不禁爽快了起来。
舒服够了,她起身换上从家中带出来的干净衣裳,却在包袱里摸到几锭平白多出来的金子。
她先是疑惑,然后恍然,接着便冲出门外。
疯狂地拍打墨林的房门,她脸上不知何时已交错着泪痕。“墨……咳,墨大哥,你在吗?”几天来第一次开口,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开门!你出来,”
受到惊动,其他房客纷纷出来一探究竟,小二哥也被这骚动引上二楼。花铭玥一见到店小二,冲上前去问道:“他呢?住在天上房的客倌呢?”
富贵人家小姐天生的架子,再加上已换上一身上好绞罗绸缎,面对贵客店小二不敢稍作二想,嗫嚅地回答:“这位客官刚刚才出了小店……”
他怎么就这么走了?怎么就这样丢下她?她奔到楼台,果真看到墨林走进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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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林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很熟悉的声音,他曾听过这声音的喃喃呓语。
他回头,看见街上大部分的人都被这个在街上大喊男人名字、不合礼教的姑娘吸引而止住了脚步。
发现他停下脚步回望,不语姑娘反身钻进她身旁围观的人,不一会儿,就看见她出现在大街上朝自己奔来,直至,头撞上了他的胸膛。
“为什么抛下我?”她哽咽着,委屈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她在这世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他本想告诉她,自己与她本是萍水相逢,缘尽于此,是该各奔东西。可是看着她泪潸潸的小脸,伤心欲绝的表情,他的心口没由来地一紧。
这样凄楚他曾在哪见过?
叹了口气,他好生爱怜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澄澄的眼睛直视着他的,泪依然止不住。
“不语,我叫花不语。”
一个新的名字,是不是就代表一个新的人生?
第三章
一进墨林的房间,花不语就看见他桌上放了一张药签子,明明自己是要来帮他拿脏衣服去洗的,还是忍不住走过去看了一下。
她摇头晃脑将签子上的内容念了出来:“蝉衣四十九个洗净去头足翅膀,荏神二钱,共辗细末每服伍分,钩藤一钱。一碗水煎至三分调药送服……”捏了捏假想的山羊胡。“嗯,是治小儿夜啼的处方。”
“嘻,看样子我也能当个女大夫了。”在墨林身边跟着这些年,她多少也通晓一些药性。
自得其乐过了,脚跟一旋,她开始收拾墨大哥的衣物,心中突然暖洋洋的。谁会想到,曾经从来有人服侍的她,有一天竟然要洗别人的脏衣服?从来不曾下过厨房的她,现在竟要打理两个人的伙食?而且,还甘之如饴。
她拿起墨林一件前几日说要修改的外袍,翻来翻去想要看看等会儿该怎么修改,却发现袍子腋下的地方竟然裂了一个大缝。
最近天气逐渐变冷,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也是重症的病人最难熬的日子。这阵子墨林出诊的次数愈来愈多,有时候甚至还在夜里被人撞门吵醒。他这一阵大忙碌,一定没发现自己的衣服破了个口子。
真是的!别人看了一定以为她不够贤慧,竟让墨大哥穿件不合身的破衣服出去。这怎么成?
抄起了破衣服正要出去,她脸上泛起一个甜笑,翩然转过身把桌上那张药签子摸到怀里。
笑嘻嘻从墨林房里走出来,就看见他正在客厅看书。
“你在想什么?”看墨大哥眼睛盯着医书,脸上表情却很恍惚,她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出声吓他。
墨林丝毫没有露出被吓到的表情,只是说话变得极慢。“没什么,我在想今天开的药方子是不是哪里可以再加强。”
墨大哥该不会有千里眼,知道她刚刚“偷”了他的药方子吧?她心虚地吐吐舌头,赶快顾左右而言他。
“喂!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过你被吓着耶!”这是实话。她端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开始缝手上的衣服,随口问:“你是从小被吓大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他脸上有淡淡苦笑,不过正在专心缝补的她并没有看见。
窗外的细雨为这宁静的夜添了简单的节奏,偶来的一阵微风将院子里洛阳花的香气带到室内。她缝衣,他看书,这一幕只是生活里平实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