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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要跌倒,请朝无人的方向卧倒,别殃及无辜。”

  “幸亏这回女侠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下次我不救你了。”呜!痛死了,郑雨洁不自觉地抚摸手臂上的一淤青,再摆摆手,“你回宿舍啦,不要抱著西瓜走来走去。”

  “不要抱?那我用扛的好了。”张奇廷笑嘻嘻地将西瓜扛上左肩。

  “你实在是......很难看耶!”

  “我不觉得难看就好,谁买西瓜不扛回去的?”他一边说著,还拍起大西瓜,当作是敲大鼓,“而且人家看了,会问──张奇廷,你去买西瓜啊?我就跟他们说,这不是我买的喔,是郑雨洁特地送......”

  “你不能说是我送的!”郑雨洁紧张地说。

  “为什么不能说?吃果子拜树头嘛!人要心存感恩的心。”他双手一溜,大西瓜滑到臂弯里,再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没跟施主您道谢呢。”

  她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你干脆去剃个光头,我再送你一条床单和一个大碗公,你就可以化缘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剃光头?我正想换个发型耶。”他兴奋地睁大眼。

  “你剃光头?!”她瞧著他的顶上金毛,无法想像上面光秃秃的景象,噗哧一笑,“你敢剃的话,我加送你一条头巾。”她忽然有了疑问,“你是天生金头发吗?为什么从来没见你长出黑头发?”

  “想知道答案?”他望著她的笑靥,心头动了一下。

  她点点头。

  “给你看。”他放下大西瓜,直接坐在西瓜上面,“呼!这西瓜还不是普通的重,你小不点的,真有本事从菜市场搬过来。来呀!过来看看我的头发,我每天洗头发,很干净的。”

  郑雨洁靠近他身边,天色渐暗,她低下头,看到一团乱糟糟的金发。

  “看什么?”

  “你这边瞧瞧。”张奇廷用手掌抹抹头顶心。

  “喔。”

  她盯住被他拨乱的浓密金发,也不知道他要她看什么东西,难道里头养了虱子不成?还是有两个发涡......在暮色和路灯的照映下,她以指头夹起几根头发──金色的发茎亮得像金条似的,愈往发根而去,颜色愈淡......

  “白的?!”她愈看愈惊讶,以指头拨过他一丛丛的头发,一再翻看,“你这么多白头发?”几乎头顶心的发根都是白的!

  “我家族的男生都有少年白,我是白得特别厉害。我看了碍眼,就染成金色的,免得染黑色,一下子又长出白头发,上黑下白,黑白分明,那我就是黑白郎君了。”他很详尽地解释。

  “我看你是雨伞节啦!”她笑著以手指梳理他的乱发。

  “不不,雨伞节有毒,不好,还是变成熊猫比较可爱。”他拿了手指圈住眼睛,权充一对熊猫眼四处张望。

  “你趴到路口当斑马线好了。”她的手指仍在他的头顶耙梳,耙著耙著,忽然发现这个动作过分亲匿,忙放开手,“你真的有两个发涡呢!”

  他感觉到她的揉抚触感,头皮似乎痒痒的,温温的,他抓了抓,好像又搔不到痒处,抬起头笑说:“对啊,我妈妈说,两个涡的比较聪明。”

  “自大!”她早就知道他很聪明了,还老故意找她问功课。

  “我室友不知道我少年白,只知道我没事就爱染头发。”张奇廷又抓抓那头灿烂如阳光的金发。

  郑雨洁很难想像,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工夫保养这头金发!

  这个看似大剌剌的大男孩,其实也很在意他的白头发吧?这才会刻意染成近似的金色,加上他长得高,难得看到他的头顶,所以才不容易让人发现吧。

  他分享他白头发的秘密,还让她摸摸头;而她,不也让他知道她写小说的秘密?他们的距离似乎愈来愈近,就像那天他压住她,紧紧相贴......

  “嘿,郑雨洁,你在笑什么?”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又没笑!起来,别坐在西瓜上面了,待会儿把西瓜坐臭了。”

  张奇廷跳了起来,笑说:“坐成臭西瓜没关系,别坐到一屁股债就行了。”

  “好了,我要回家吃饭了。”她朝他一笑,挥手道别。

  “拜拜喽,谢谢你送来的西瓜。”

  “吃不完分室友一起吃,千万别说是我送的。”她特地再强调一遍。

  “为什么?”他盯著她问道。

  为什么?郑雨洁心脏咚地一跳!只因为......她不想让人家知道,她好像有点喜欢张奇廷了。

  那么──他猜得到吗?

  见鬼了!她才不相信粗枝大叶的大黑熊能猜出什么,大概抱了西瓜回去,吃饱了撑在床上,拍拍肚子,打个嗝,过两天就忘记她的心意了吧。

  唉!为什么她总是害单相思呢?

  “再见啦,脚好了就回来上课。”她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明天中午一起吃饭,我等你,不见不散。”

  她回头,迎上的是他那张热烈期待的大笑脸。

  忽然之间,她心跳一百,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四章

  他睁开眼,山影灰暗,天上一抹彩霞透出红光,天快黑了。

  他不明白,刚刚不是才在收拾鱼线,和爸爸谈论明天到高中新生训练的事情吗?怎么现在会躺在一堆混乱的枝叶里头,全身痛得好像快裂开了?

  “痛!脚好痛!”他痛得无法起身,费力地扭动脖子,“爸爸......”

  “阿廷!阿廷!你不要紧吧?”父亲爬了过来,撑起身子坐起来。

  “爸爸,我的脚......”

  “啊!流血了,骨头跑出来了!”父亲语气惊慌,却立刻镇定下来,脱下衬衫,塞到他的右大腿下面,拉起袖子扎紧,“阿廷,你骨折了,你不要怕,爸爸先帮你止血,你千万不要紧张,不能乱动,不然血会流得更多。”

  “知道......”他咬紧牙关,以极大的耐力克制住疼痛。

  他相信爸爸是万能的,爸爸一定会救他。

  在眯紧的眼缝里,他看到爸爸手臂有血,摇摇晃晃地伸出手,虚弱地问:“爸爸,你受伤了?”

  “爸爸是小擦伤,你别担心。”父亲扎好止血带,握住他的手。

  “嗯。”爸爸温热有力的手掌令他安心,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平息痛楚,他也不愿爸爸担心他。

  父视仰起头,望向上面三十多公尺高的弯曲山路,大声喊道:“上面有没有人啊?喂!救人啊!救......啊──”

  父亲的声音突然中断,低下了头,以手抵住额头,不断地搓揉著。

  “爸爸......”他也想一起喊救命,可是他实在痛得没力气了。

  “阿廷,爸爸不要紧。”父亲又用力握了他一把,“上面听不到我们的叫声,这样吧,爸爸爬上去求救,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要害怕,等爸爸回来。”

  “好。”

  他从来不会害怕,因为爸爸是他的擎天柱,任何事情有爸爸在身边,像他小时候掉到溪里,或是调皮地从楼梯飞下来,爸爸总是能及时捞他回来。

  暮色里,望著父亲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坡,他记起事情发生的经过。

  他们在钓鱼的归途中,后面一部轿车猛踩煞车,拚命按喇叭,爸爸笑说,让人家一些吧。他坐在机车后座,正打算回头扮个鬼脸,突然一个猛烈的撞击,整部机车飞了起来,他看到一只山雀从身边振翅飞过,感觉树叶枝条擦过身体,然后,他就昏迷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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