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方式伤害一样大。”
“你——”以战似不满的瞪她。
“我说的是真话。”明柔委屈。
“我很乱,对不起,”以战立刻说“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伤心。”
明柔轻轻拥抱他一下,他下意识的想推开她又忍住了。她是他将过门的妻子。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一
“不要骗她,以最温和的方法告诉她——”
“怎样温和?他亲爱的儿子死了。”他眼中有泪,强忍著巨大的悲哀。
“这——不是你错。”
“我有责任。他——替我去纽约。”
“谁知道会有意外?谁也不想,而且如果飞机上的是你——我不敢想象,尤其是肚子里三个月的BB,将水远不知父亲的样子。”
他轻轻摇头,深沉叹息。
是。就是她三个月的身孕,他——他——才下了这么重大,可能影响一辈子的决定。
“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求你,”他再一次深深吸气。“我们的婚礼——要取消。”
一以战——”她惊异又意外。
“不可能。我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举行婚礼,我做不到。我的兄弟死得这么惨。”
立刻,明柔强抑心情,她成熟又聪明,能明白他现时的感受。
“我可以同意,但BB呢?我的肚子就快要现出来。”她说。
“送你去美国或欧洲,生下孩子才回来。”他看来已深思熟虑。
“那——甚么时候结婚?”她望著他。
“对不起,我知道你委屈,这件事迫不得已,”他放柔声音。“三年,我希望三年后。”
“又不是父母丧事。三年?”她吃了一惊。“这么久?一
他不语,很坚持的样子。
“一年。我只能等一年。”她略为让步。“一年后BB都快半岁。”
“三年。”他摇头。那种坚持今人难明。
“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他黯然。“这是当我得知意外消息后的第一个想法,必须这么做,我心里才会好过些。”
明柔思索半晌,犹豫不决。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措手不及。当然她明白他们兄弟情深,尤其是双生子,而且以哲等于替他死。
“生下BB后我不想再工作。”她提出条件。
“可以。”以战立刻点头。“你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另外买房子,只要你喜欢,我们——我会负一切经济上责任。”
“这算是对我的保障?”
“不需要保障,我在——三年后我一定跟你结婚,你永远是傅家人。”
“我以甚么理由去外国?”
“随你喜欢。”他想也不想。
他答应得太爽怏,太不经思索,她反而疑真疑幻。以前以战虽出手大方,却也不像这样,他变了好多。
“你会时常来看我?”她盯著他。
从今午他醒来,她已对他有陌生感,是因为这重大变故吗?
“如果我有空。”他点头。“可以请你妈咪陪你!我会替你们请工人、司机、护士。”
她再想一想.十分周到,没有甚么遗漏,怎么她总觉有一丝不妥?
“那么——丧事办完我就走,不想人家看见我大了肚子又不举行婚礼。” “不是不举行,是延后三年。”
两人都沉默下来,好像没有甚么话再可以谈、可以讲。
工人带进沈可欣。穿了一身素白的她除了眼中那种今人心颤的深沉悲哀外,外表上她没有甚么不同,甚至不见流过泪的影子。
“我想来帮忙。”她轻轻说:“也等候更进一步的消息。”
以战看见她,震动又忘形的站起来,想迎上去又压抑著,一副失魂落魄的失措状。
可欣望著他,突然呆住了,她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不是,当然是错觉,他是以哲的双生兄弟,他们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相似。
“我——我们抱歉。”以战的声音颤抖,激动得怪异。
“不是任何人的错。”可欣十分理智。“意外就是意外,我没有怨。”
“可欣。”明桑感动的拥住她。
可欣轻轻拍明柔的背脊,视线仍在以战的脸上。
“傅太——怎样?”她问以战。
“还不知道。”以战避开她视线,彷佛心虚。
“让我们一起告诉她。”可欣勇敢的。“我宁愿由我们说,免得旁人给她更大的刺激和震惊。”
“你也这么想?”明柔抬起头,放开她。
“没有更好的方法。”可欣哀伤。“所有的伤痛由我们共同承担,或者好些。”
“但是——我怕她受不了。”以战仍是担忧。
“如果以哲电话今天不来,我怕反而引起她更多怀疑和猜测。”明柔也说.“不能拖多久的。”
“怎么说呢?”以战流下眼泪。“以哲飞机失事死亡?我讲不出。”
“由我来讲——”可欣说。
背后砰然一声巨响,以战大叫一声冲过去,傅太已昏倒地上。
她已听见一切。 “妈咪——”以战又惊又痛。“怏叫医生!怏拿药油,快!”
他抱起傅太,放在卧室的床上。
白花油、风油精、万金油甚么都送到他手上.他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做。反而可欣最冷静,她替傅太搽药油,按人中,又轻抚她心口。
傅太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人已醒来。
“妈咪——”以战抱看母亲。
“告诉我.你们告诉我,阿康怎样了?甚么飞机失事?甚么死亡?你们有甚么事瞒著我?阿康呢?我要阿康——”
她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随时都可能再度昏倒。
工人不知发生甚么事,已遵吩咐的立刻打电话请家庭医生来。
“妈咪,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以战紧抱著母亲不放,大男人的哭声更是惊心动魄。“是我对不起你。”
明柔陪著在一边垂泪,甚么话也说不出。
可欣呆怔失神的望著这对流泪的母子。心魂都不知飞到哪儿,与另一世界的以哲会合?再续未了缘?
傅太继续哭叫一声,又昏厥过去。正好家庭医生赶到,救醒她又替她打了安眠针,几分钟,她已沉沉睡去。
以战抹干眼泪站起来,看见一边呆立木然的可欣,又有前去安慰她的冲动——他压制了,不能这么做,他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以战连同明柔、可欣忙著陪伴伤心欲绝的傅太,和川流不息的亲朋。另外,航空公司安排家人前去出事现场上空空祭死亡的不幸死者。
“我与明柔去。”以战提议。
“我去。”可欣轻声说,像怕惊扰了别人。
“不——请你留在香港陪妈咪。”以战以恳切的眼光求她。“这比前去更重要。” “我希望和他道别。”可欣望著他。
“请你改变主意。”他又避开她的视线。“我相信你陪妈咪更适合。”
“如果你这么想——好,我留下。”可欣居然不坚持,今明柔和以战都意外。
可欣有理由坚持的,毕竟她是以哲的未婚妻,是最爱也最亲的人。她没坚持,以战非常感激。
这感激放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临行前,可欣把一封已经封好的信交给以战,要求他把信扔进出事的大海里。
“我会替你做。”他望著她,欲言又止。“请原谅我不让你去的苦衷。”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而去。
这几天,可欣一直在傅家陪著傅太,早晨她来,深夜她回家,不辞劳苦。
她很有分寸,即使明柔要求,她也不肯留宿傅家,她和明柔身分有别。
以战和明柔出发了,她陪著已几天没说话、没进食的傅太。
可欣的悲痛不比傅太小,两个不同年纪的女人都爱以哲那么多,她们伤得同样重。很微妙的,傅大觉得可欣特别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