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的灵堂传来几声闷笑,虽然这么做很不礼貌,但年轻小辈还是忍俊不住,年长者则嘴角抖了抖。
「我哪有这么说!?」那人被他的话一堵,又见众人似笑非笑的眼光朝他投来,脸上涨满红潮。
「咦?刚才那句猫哭耗子不是你讲的吗?」姚静睁着明亮的眼眸道。
「我的意思是,」那人咬牙切齿着,英俊的五官因体内的怒气而显得有些狰狞。「在场的人都知道,吕堡主之所以会英年早逝,是因为谢擎天的关系!」
吕锻金为悲愤笼罩着的身心,顿时找到宣泄的出口,雾气弥漫的泪眸倏的转为尖锐。
敌意自四面八方袭来,但最教谢锋鎏感到芒刺在背的是吕锻金充满怨恨的不满眼光,胸口顿时发冷。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这么认为,但他独独不希望她这么想呀。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可他就是止不住这个想法。
「阁下何人?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他黑沉着脸,怒视对方。
那人气愤的眯起眼,「你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他一字一字的说,态度傲慢。
「你!」
「你太孤陋寡闻了,连我们影剑门的少主都不认识!」那人身后的手下连忙道。
影剑门少主丁烜毅被认为是仅次于李岩的西南武林年轻高手。然而,看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谢锋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听过他的名字。
「不认识他就是孤陋寡闻吗?擎天庄所有人宁愿做个孤陋寡闻之辈。」
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丁烜毅气得脸色铁青,正当他不顾一切想要发飙时,一阵充满威严的声音自后传来。
「无量寿佛,毅儿,你太沉不住气了。」
众人赶紧将目光投去,只见一名仙风道骨做道士打扮的老者在数名声工簇拥下走来。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丁烜毅浮躁的态度立刻收敛。
姚静灵眸一转,知道此人是丁烜毅的师父,也就是点苍派掌门清云道长,怪不得原先跪立在灵堂前的李岩也起身相迎。
他靠向义兄耳语,「他是点苍派掌门清云道长。」
清云道长内力深厚,清楚的听见他的话,粗短的浓眉一耸,目光如电的投过去,对他小小年纪竟能一语道出他身分感到讶异。眸光在那张秀美可爱的脸上盘旋,似想搜寻什么,最后只是蹙起眉,默默的瞅向他。
「道长与吕堡主是至交,今日前来必是拜祭吕堡主吧。我等且先暂退一旁,等道长祭拜之后再来谈如何?」姚静微微一哂,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言明擎天庄并非是怕事之辈,只是尊重亡者与祭拜者,暂时不跟丁烜毅计较。
清云道长微微颔首,上前拜祭之后,目光再次投向姚静。
「你是……」
「晚辈是擎天庄姚静,与家兄前来吊祭吕堡主,令徒却蓄意挑衅,在吕堡主灵前想挑起一堡一庄结仇,不知道长对此有何看法?」
「无量寿佛。」清云道长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言辞竟如此犀利,一时间倒有些招架不住,只得谨慎的道:「小施主为何会认为小徒是蓄意挑起一堡一庄结仇!」
「看来道长是没听见令徒所说的话,也难怪。」姚静暗骂他是老讦诈。反却显得更加恭敬。「在场中人都听见令徒说,吕堡主之所以会英年早逝是因为家父的关系,这样的话不算挑衅吗?」
「无量寿佛,莫非施主不这么认为?」
「当然不认为!」谢锋鎏没好气的插嘴。「道长是武林耆宿,断然不会像令徒那 不长见识,有这种幼稚、轻浮的想法吧?」
清云道长被他的话一顶,有些下不了台,回答是或不是都不对,他主掌点苍派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堵得无话可讲,不禁对谢家两兄弟的口舌犀利感到哭笑不得。
「大哥说得有理极了。」姚静边附和边点头。「清云道长是有见识的人,自然不会这么认为,何况有李岩兄为证,也不容擎天庄受这样的污蔑。」
众人将目光投向跪立如岩石一般的李岩,想看他怎么回答。他本人则从垂首悲戚的神情中猛然抬起头,一双黑色慑人的眸子直接投向姚静,犹如鼓槌用力敲进他心头,咚咚咚的敲得他耳鼓生疼。
「无量寿佛,李贤侄,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清云道长索性将烫手山芋般的问题抛给他。
李岩是个血性汉子,他低哑声音,不偏不颇的道:「李岩也不懂他的意思。不过,恩师遇害时李岩亲眼目睹,的确与谢庄主无关。」
「我就说吧!」谢锋鎏得意的道。
「怎会没关系?」一旁的丁烜毅不服气的插嘴,「吕堡主是死在他与谢擎天决战的时候,谢擎天难辞其咎!」
「你胡说什么?」谢锋鎏怒视向他。
「我说的句句属实!」丁烜毅高傲的回答。
「你!」
「大哥。」姚静轻扯了一下谢锋鎏的袖子,示意他冷静些,扫了丁烜毅一眼后,目光清朗的投向清云道长,声音不急不疾的道:「江湖中人都说点苍派弟子在道长的教导下,个个文武全才,知礼守义,今天才发觉传言未必属实。」
话声一落,在场的点苍派弟子立刻变了脸色,清云道长灰白的浓眉挑高,目光如炬的投向他。「施主此言是什么意思?」
「道长是在装蒜吗?」姚静冷笑,毫不畏惧的迎视他锐利的眸光。「首先,家父与吕堡主在武林中的地位不分轩轾,虽然与道长没有深交,但至少见过面,以平辈的身分点过头,令爱徒丁兄烜毅却直呼家父名讳,道长不加谴责,任凭他谢某某长谢某某短的,如此对长辈不敬的态度,要人怎么相信点苍派的弟子知礼守义!?再者……」
他停顿下来,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中人,尤其是点苍派弟子,看得他们个个心虚的低垂下头,才停在清云道长脸上,接着说:「家父与吕堡主每三年便要切磋一次武艺的约定,武林中人大都知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之前的近两次比试道长都在场为吕堡主护法。」
「没错。」
「道长既然曾经到场,定当晓得吕堡主与家父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几次比试都难分胜负。由于双方并无深仇大恨,是以两人虽无约定、却有默契让这场武艺切磋维持在点到为止的君子之争范围。」
「是……这样没错。」清云道长沉吟了一下后回答。
「不过,内力比试最易受外力干扰,要是有人乘机下手,比试中的两人轻则重伤,重则陨命。所以每当两人比试到内力时,双方扈从最为紧张。晚辈大胆猜测,道长最初会受吕堡主之邀前去观战,必有担心好友会在内力比试时受人暗算的疑虑吧?」
「没……错。」
姚静眨了一下眼,脑中似有什么被触动。「晚辈大胆再问一声,观战的要求是吕堡主先行提出,还是道长主动提起的?」
「这……」他眯眼审视向他,眼神带着戒备。
「晚辈这么问只是想藉此找出暗算吕堡主与家父的凶徒。在场众人皆知吕堡主是在与家父比试内力时不幸丧生,可有想过与他武功在伯仲之间、同时遭人暗算的家父情况如何呢?」
「莫非谢庄主……」清云道长迟疑的问。
「哎……」
清亮的明眸转瞬间幽深如两泓愁惨的秋潭,就连声音都显得哽咽,使得明知父亲健在人世的谢锋鎏都忍不住质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