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会知道,雍大哥或许晚点就会告诉你。」现下,堡主与左右使正在书房谈事情,这件事理应也是商讨的要事之一。
思及此,燕燕敛下羽睫,眼中又染上一层淡然如影的苦涩。
「这样啊。」阿清又转向秦从恩,爽朗的性子没让震惊停留太久,便将她带到铜镜前,压著她坐入椅中,梳起她乌黑半湿的长发。
「堡主这么做定有其道理,既然你就要与堡主成亲了,往后咱们就是自己人,有啥问题都可以找我或燕燕商量!」若忽视这女子是个痴儿的事实,以她清秀圆润的外貌、再加上她们的掩饰,应该不至于招来闲言闲语。
又见秦从恩圆亮清湛的瞳眸里写满「别说出去、听不太懂」的心急与迷惘,阿清了然地放慢速度,还带比手画脚的方式说道:「你别怕,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有什么问题也别找别人问,找我和燕燕才不会穿帮,懂吗?我是阿清,她是燕燕,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们不会说出去……
秦从恩垮下来的嘴角总算扬起弯弧,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指自己。
「从恩」
「你叫从恩啊,可是我们往后在人前得唤你夫人,别不理我唷!」
「夫人?从恩多一个名字?」
「不是名字,是称呼。但既然要找人代嫁,为什么会找你?你可是个痴--」阿清陡地打住,没让不好听的字眼脱口而出,毕竟正主儿就在面前。
「你是个痴儿,穆大哥为何要你代嫁?」
呃……阿清没问,不过也有人问出口了。
燕燕呀,你怎么在人家面前这问个,不好不好啦!阿清猛摇头、使眼神。
「能代替秦喜韵的人选何其多,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
为什么他肯为秦喜韵费这般功夫,连终身大事都甘愿牺牲?
又为什么……
为什么代嫁的偏偏是个痴儿!
他娶妻了,却宁愿娶一个痴儿,也无视于她这个正常人的存在,很讽刺,不是吗?
质问自燕燕嘴里毫不保留直道而出,一心忙著打暗号的阿清,压根没注意到她语气里压抑著酸涩与嫉妒的意味。
「为什么是从恩……」秦从恩蹙眉认真思索燕燕的问题,无奈,有限的认知只让她找到一个结论--「从恩不知道。」
可是她能去问穆鹰喔,不管她问什么,穆鹰都会告诉她!
「发髻还没梳妥呢,你上哪儿去?」阿清看著突然起身往外走的人儿。
「找穆鹰。」
「你想见堡主呀?别急别急,拜堂的时候就见得到了啦!」
「现在见。从恩要帮燕燕。」秦从恩摇摇头。
「帮燕燕?」不但阿清听得一头雾水,连燕燕也莫名所以。
她笑著点头,随后跑出新房。
「欵--」怎么说跑就跑啊?
「阿清姊,我带她去吧。」
「也好,快去追,免得她迷路,让人见著了觉得奇怪。」虽说大家都在前头忙著,可这里是堡主起居的院落,难保不会有人出入,何况从恩又是一身大红嫁衣,显眼极了。
果然,在出了新房的回廊转角,燕燕就瞧见秦从恩站在岔路前偏头歪脑。
「你知道穆大哥人在哪里吗?」她走近,态度依然冷淡。
秦从恩转身一见来人,圆脸上的困惑被窘迫的苦笑取代。
「燕燕,从恩不认得路……」
「我带路,你跟我走。」燕燕越过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往其中一条廊道笔直走去。
「好!」秦从恩漾开笑脸,连忙跟上前,一面从小锦囊摸出两颗糖递上前。
「燕燕要不要吃糖,很好吃!」她乐意把心爱的糖分给朋友,燕燕是她离京后分享糖果的第三人,前两人则分别是穆鹰与燕炤云,但他们都婉拒了。
「你吃就好。」
咦,连燕燕也不爱吃糖喔?
纵使困惑,秦从恩仍一笑置之,把糖塞到自个儿嘴里。
很好吃呀……
相较于从里到外的喜气与忙碌,书房沉肃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是偷袭。」右使雍偃,在听了燕炤云搜集的情报后,斯文的俊脸堆起严肃。
「我们在想,会不会是骠马帮所为。」燕炤云没好气道,年轻气盛的脸庞上,清楚写著想找骠马帮大干一场的冲动。
雍偃沉吟了片刻,又道:「骠马帮尚未遴选新任帮主,理应忙不过来,近来也并无恶状传出。」那些小角色,内部争斗都搞不定了,根本没空管到外面来,更应该说,他们没胆对漠鹰堡下手。
「不然是小白--夫人的宿敌?」燕炤云纵使不想承认秦从恩的身分,在老大面前还是意思意思地称她一声夫人,不过别想他会在她面前这样尊称她!
「秦家的宿敌还有可能,夫人要想树敌,恐怕比堡主或你我都难。」
「你看出来了?」 一回来,该说的都让燕炤云抢著说完,穆鹰这会儿才掀了掀薄唇。他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毕竟右使雍偃擅长的是谋略,洞悉人事物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只是仍不免要佩服雍偃,从恩来到漠鹰堡后,在众人面前尚未开口说话,雍偃还是识破了。
「属下曾听说秦家小姐喜研药草,秦家所属药铺多少会赖她查看进货的药材,夫人眼中的单纯,不若一名精明的女子所有。」
雍偃的话,适时点醒穆鹰。
「叫你老婆在新房外弄一个药园。」他记得阿清是名医之后,除了身为右使夫人,还身兼掌管漠鹰堡上上下下看病吃药的女大夫。
「有事忙,她会很乐意的。」雍偃浅笑应诺。
「你们在说小白--夫人?雍偃,我告诉你……」后知后觉的燕炤云不禁哀声叹气起来,把穆鹰找了个痴儿代嫁的事情详细地向雍偃做了一番报告,企图拉拢雍偃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叩叩。
正当燕炤云说得口沫横飞之际,门外响起敲门声,打断他再一次重申反对的机会。
「堡主,夫人求见。」这道轻轻柔柔、不急不躁的嗓音,是燕燕的。
「穆鹰,你在里面吗?」然后,是一道含糊的发问声。
「说人人到。」燕炤云没好气地瞥了门口的方向一眼。
「堡主,趁尚未拜堂成亲,您还有机会反悔。」
「进来。」
呜呜,堡主不听他的劝。
「走吧。」雍偃勾住好友的脖子,开门往外头走去。
「偃,身为右使,你好歹也该尽尽劝说之责不是吗?成亲攸关传嗣大事,你怎能就这样放任堡主沉溺美色!」被人拖著走的燕炤云,义愤填膺地挥舞拳头。
「要是堡主沉溺美色,早就吞了燕燕。」雍偃话中有话,走过她们身边时,若有所指地看了燕燕一眼,就见燕燕眸光半垂,心里所想,无人可知。
「这关燕燕什么事?万一事迹败露,你说怎么办!」
「别说出去不就得了?」
看著他们离去,秦从恩纳闷地走向实木桌案后方的男人,边走边回头。
「他们吵架?」
「没有。」穆鹰深沉如夜的黑眸,在看见来人时,闪过一丝异采。
身穿五彩花团嫁衣的她,红艳艳的上等绸缎衬在她白皙柔嫩的肌肤上,犹如一朵娇嫩欲滴的牡丹,几乎让他想一口尝尽。要不是她发髻半梳的模样像是有事急著找他,他二话不说绝对会先把这朵专属于他的娇艳花儿,采到唇边品尝个够。
「有什么事?」他拨开她嘴边的发丝,拢到耳后。
一点都不刻意的亲昵动作映入燕燕眼帘,她的心口突然一拧。
他……
闻言,秦从恩总算把圆脸转向他。对喔,有事问穆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