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叱利,你……认识晤言?」范飙尘挑眉间道。
沙叱利望了他一眼,不再言语,转身下楼。
一直到他走远了,晤歌才敢再度开口说话。「他是谁?为什么要找晤言?好吓人,他会不会对晤言不利?晤言会不会有危险……」她十分担心妹妹的安危。
范飘尘以手指封住她直发问题的樱口。「别担心,沙叱利他不是一个危险的人,当初圣上早已经怀疑庞世尊别有所图,一直密切注意著他,除了派我镇守边关,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外,也派了沙叱利埋伏在他府中,只要庞世尊一轻举妄动,绝对插翅也难飞!」
「可是他看起来很邪……」晤歌仍是不能放心。
「他不是泛泛之辈,而是当今圣上宠妃的胞弟。若不是他性好自由、桀骛不驯,管它是一品官位还是将军头街,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范飙尘给她一抹放心的笑容,再度保证道。
「是吗?」晤歌喃喃地说著,眉头仍是微蹙。
突然,她想到这一分别,不知道要多久之後才能再见到晤言,心中不禁又伤心了起来。
「尘,言她会好好的吧?为了我,她好苦……」
范飘尘拥住她,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她会很好的,因为她是一个坚强少见的奇女子!」
只是……
只要和沙叱利扯上关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太平静的日子。
但,他并不打算告诉晤歌。
押著庞世尊赴刑场的队伍已远去,街上再度恢复往常的熙攘。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任凭落日的余晖洒在身上。
未来,属於他们的幸福日子正要展开。
秦晤言怔怔地看著姊姊捎来的信息,久久都无法由震撼中平复。
晤言:
远在大漠的你,是否一切无恙?
狗贼庞世尊已在长安城伏法,爹爹多年的冤屈,总算可以洗刷。然而,你无法在此一同目睹此状,实乃一大遗憾。
此回能顺利除掉狗贼,除了飙尘的努力奔走外,另有一人,亦使力不少。此人名唤沙叱利,不知你是否认识?
在长安城的客栈中,他曾向我问起你的去向,我不知他来意是善是恶,但知道他不找到你,是不会罢休的。故特地写这封信提醒你,希望你小心留意,以防他不利於你。
另外,沙叱利已接任镇西节度使,近日将代表大唐出使回纥,与回纥可汗之予溥儿烈缔结新盟约。
我想,他就快找著你了。晤言,不管对方的来意如何,都请务必小心。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应该不会伤害你,相反地,他还非常重视你,但我还是不免担心。
不知何时才是会面之期,在此之前,我俩都需各自珍重。
晤歌
沙叱利!
一个她极力想忘掉的名字!
当这三个字映入眼帘之际,秦晤言浑身一颤,仿佛被针扎到、被火烧到,令人不知所措。
他帮她们……是真的吗?
他不是昔日帮庞世尊狙杀父亲的刽子手吗?为何还要帮她?难道他想要将功赎罪?他不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吗?他以为他施点小恩小惠,她就会感激涕零吗?她不懂,他究竟是何居心?为何还有脸这样大刺刺地说要找她?
他是她的杀父仇人啊!
只要一看见他,她便会想起自己的无能。她恨不得能杀了他,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但,她却下不了手……
除了武功不如他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在她的心中占有极大的分量,令她舍不得对他痛下杀手。这样爱恨交织、矛盾挣扎的心情,教她如何能面对他?
担心还不及酝酿,帐幕已闯进人来。那再熟悉不过的硕长身形,令她眼前一窒
相隔不过月余,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自从探子回报说,晤言是与回纥可汗之子淳儿烈一道前往回纥,沙叱利便主动向皇上提出接任镇西节度使的要求,并即刻来到回纥。
方才与淳儿烈商讨盟约之际,他却一心只想找到晤言,於是便藉口如厕,在淳儿烈的营区中四处搜寻晤言的踪影。
果然,他顺利找到了晤言。此刻,他长久以来的思念,彷佛突然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然而,本来该有的欣喜,却在意识到她正置身於淳儿烈帐幕的当下,给一股脑儿地浇熄了。
当初接到探子回报的时候,他一心只想著要找到晤言,结果却忽略了一件事
她是和淳儿烈一道离开的!
弯起的嘴角瞬时垂下,灿亮的脸庞也跟著一暗。
秦晤言一瞬也不瞬地盯住沙叱利邪美的脸庞,她无法解读沙叱利表情的变化是为了何故,因为她正陷入自身痛苦挣扎的思绪中。
这个令她痛苦不已的男人啊!为何自己无法狠下心地去恨他呢?
他们的眼神纠缠著,心中流转著各自的心事。他们眼中只看得见彼此,再也顾不得外在的一切。
本以为时间会就此停住,但淳儿烈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沙大人,这是我回纥与大唐两君之事,与女眷无关,请您栘驾至隔壁帐幕详谈。」久等不到沙叱利的淳儿烈出来找人,却意外地撞见了这一幕。他并不知道他
们之间的恩怨情仇,还以为沙叱利走错了地方,晤言与他起了冲突,於是赶紧过来替她解围。
女眷?
他的晤言已成为人家的眷属了吗?沙叱利觉得心头猛地一痛。
无视淳儿烈的话语,沙叱利迳自拉起晤言往外头行去。
「我们有话要私下谈谈。」这话是说给淳儿烈,也是说给晤言听的。意味所有的人都不得有异议,也不得打扰。我行我素,霸道得理所当然。
出了帐幕,秦晤言奋力挣脱开沙叱利的手。她怒斥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沙叱利被秦晤言强烈的用词给震慑住,甚至有些受伤。他误以为秦晤言已是淳儿烈的人,所以才会对他如此排拒。
「是因为你已接受另一双手、另一个人,所以才会觉得我脏吧?」沙叱利向来孤傲冶绝的脸上,竟然浮著一股落寞之情。
愤怒在秦晤言的胸腔爆裂开来。他干么用那种眼神看她?分明是他做人走狗,杀了她的父亲,现下竟还对她强扣另一顶罪名,这岂不荒谬到极点?
愤怒至极的她,仍强迫自己装出一脸冷然的神情。
「人是你杀的吗?」秦晤言问得突然,但她认为沙叱利一定知道她在问什么。
果然不出他所料,晤言果真是在酒宴上听到大使说,是他帮助庞世尊铲除秦业,所以才误会了他。
说来好笑,他能接受晤言误会他是弑父仇人,却不能接受她另有所属。这是多么荒谬与矛盾的心情……
「什么人?」沙叱利因为想将问题厘清,故意不直接说明。
「你明知故问。」
「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这可是震惊京城的大事,我当然很想知道真实的内幕。」秦晤言不愿告诉他,她是秦业的女儿。毕竟,没有人会对遗孤承认自己为杀人凶手的。
「是啊!那时你也不过六、七岁。」晤言还是不肯对他明说的事实,令他感到失落。
「到底是或不是?」秦晤言气得几乎掀了桌子。
看出晤言的认真,沙叱利也肃起面容道:「不管你信或不信,当时我另有任务在身。」
沙叱利的眼睛直望著她,澄净清明、无畏无惧,看不出有一丝说谎的表情。
但,要她如何相信呢?她垂下眼眸。
见秦晤雷始终不肯拾起眼眸看他,他知道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