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那个池水太冰。」米素馨喃喃抱怨。刚才帮满脸沙上的金霖洗睑,不得不沾水,结果手都冻麻了。「没关系,如果那些牧户不支持你,我的财力支应你完成初步计划还不是问题,就算得大老远赶到陕西买马过来育种,我都能替你筹到所需钱财,严家还是可以兴盛起来的。」
「素馨,我需要的不是妳的钱财。」严峻很温和的拒绝。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自尊只允许我提供力气上的帮忙,却不许拿钱砸你就是了。真是见外!」米素馨轻哼。
「不是这样的。」严峻轻道,「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与妳见外。振兴严家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我希望可以以这样的合作方式去改善这里人的生活。在这里,生活是很困难的,常常一个天灾下来,辛苦养了好几年的牲畜就死亡了。所以我当年才一心想学医术;当时只想着要如何养出更好的马羊,如何减少牠们因疾病而亡故的情况;而现在,除了那些之外,我还希望这里的人们有更好的生活。」
米素馨温柔的看着他,所有牢骚抱怨都消失不见,觉得这个严峻,这个她今生最好最好的朋友,真是个很棒的人!让她感到好骄傲,好以他为荣!
「阿峻,你真棒!」
她又叫他阿峻了!严峻心中一荡,耳根微微发烫,无言的看她,看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有满满他的模样;他也是,看着她,眼里心里也只有她。
「你知道老爷子为什么想要振兴严家吗?」
他没回答,静静的看她。
他的眼神太侵略,她想躲开,却又因为被串丰抓攫住视线而动弹不得,只能看他,任红晕泼了满面。气氛怪怪的,还……还是……还是继续说话好了,虽然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老爷子担心以后乌家坐大,其它人都活不下去了。不希望严家这些爷儿们净……净只看着眼前的利益……嗯、嗯图自己眼前的利益……也不管以后陇州会怎样……所以希望有人出来振兴严家……那个……那个……」羞急转气怒,她终于扠腰发出尖声的质问:「我说峻少!严峻公子!你究竟是在看些什么呀?!直瞅瞅的盯着我看,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好朋友的份上,我早挖了你一双照子喂鱼去啦!」
「素馨……」
「你别以为我只是在虚言恫吓!」
「我没敢这么以为。」他轻笑,眼神终于稍有收敛。
「笑什么笑?!」她作势要捶他。
不料伸出去的拳头却教他一掌包住,而且,没有放开的意思。
……呃……他握得有点久,久到好像忘了男女之防……哦?这样可以吗?
「素馨,我想问妳……」
她悄悄挣扎,这人却不肯放开她。太失礼了吧?只好直接开口道:
「你问就问,抓着我做什么?我手还冰着,要烤火啦!」
其实她的手已经被他厚实的大掌给握得生热,还热到发烫啦!
「让我问妳一件事,请妳仔细考虑后再回答我。成吗?」
「好啦好啦,你快问,问完就放开我啦!」如果非问完话他才肯放手的话,那就快问吧,别慢吞吞的净在这儿耗时间啦,没看到她窘得快死掉了吗!
窘得快死掉也就算了,心口还猛跳不休,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妳别生气。素馨,我问妳,妳愿不愿意再……」
「严大哥!」突来的一声娇呼打断了严峻说到一半的话。「严大哥,你果真在这儿,奴家找了你好久哦……」
严峻神色蓦地一沉。除了因为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不悦外,当然还因为着米素馨用力抽回她的手,不再让他握住。他很不高兴,向来平淡温和的面孔当下刷成如他姓名相同的--严峻;非常非常的冷漠,连米素馨都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模样,无比讶异,有些心惊,不知道原来严峻这个她印象中脾气超好的人,也是会生气的呢。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方草,原来目光只放在严峻身上,目标只有米素馨一人;但当她眼光不经意看到一抹胖胖的身影时,却惊骇莫名的震住,一时形象全无,失声叫出来--
「乃凉!妳是乃凉!妳怎么会在这里?!」
目光很快的搜寻过所有人,最后目光定在乃凉怀中的金霖,再度一震,低呼道:「他……他……他是……他是不是……」
「他是我的儿子,金霖。」米素馨走到金霖身边,将他拉入自己怀中。
「儿子?是儿子!是妳……妳是?」方草瞪着米素馨,先前知道她是情敌,如今情况却更加复杂了……乃凉为什么会待在米素馨身边?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她是方草,」名叫乃凉的奶娘,低声在米素馨耳边说着,「方菲小姐的堂妹。」
米素馨闻言,神情凝肃的看着方草,想着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个叫方草的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才严峻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方草与严峻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叫严峻严大哥的女人……与她的好朋友严峻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九章
乌家很快就有了动作。放话给陇州所有牧户道:想与严家有所往来的牧户,将被乌家列为拒绝往来户,永远不来往。
平地一声雷,震得所有人头晕目眩、胆颤心惊;向来平静的大西部被这个消息搅得鸡飞狗跳,每个人在路上相遇到了,都要长长的谈论上一番,却也谈不出一个所以然。乌家这种强硬作法,简直前所未见,虽引起普遍的抱怨,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毕竟形势比人强,硬与乌家作对,受损的肯定是每一个小牧户。
「这情况不利于峻儿。」严老爷子叹气说着。
「倒不至于,因为峻少早就料到这一点了;既然料到,自然就有他的因应之策。我是这么想的。」米素馨笑着安慰他。
这些天来,有一些牧户来到米家拜访严老爷子。除了诉苦外,也想问问这该怎么办才好。以前严家身为陇地的牧业龙头,从来都与人交好,并扶植小牧户与之合作,市场自由而活络,从没见过有人想主控一切,并以势力威迫别人屈从这种事。
「丫头,妳觉得峻儿会怎么做?」
「这您该问峻少,怎么来问我呢?我自个儿也好想知道呢。」她知道今天严峻会过来这里向他父亲请安,所以趁他还没过来时,先来找老爷子聊一聊,安抚好他老人家的心,听完他所有抱怨与忧心,好让严峻过来时,不用听父亲一顿训,还得一路被训到天黑去。
「当然应当问妳,妳可是最了解他的人呀。」严老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没的事,我可不敢这么讲。再说这些年来,他也有些变了,不再是年少模样。」
「如果妳都不敢这么自认为的话,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了解他呢?」老爷子想到这里,叹气了。「以前大伙儿只认为他没志气、内向,生来胆子小,所以连偌大的家产也不敢吭声争取些好处,被亏待了也不能如何。我对他的才能没有任何寄望,只希望他娶个美丽能干的妻子帮他持家,平平顺颐的过完今生也就满意了,所以当初他没能娶到妳,我生气极了,后来一直就没太理会他,反正他也凡庸得紧,想当兽医就去吧,好歹是个一技之长。却没想到峻儿并非是个无能的庸材,他只是少言,做的比说的多,看得远,心胸之大,不是他那些见钱眼开的兄弟们可以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