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听到这句问话,帘内的九公主不由得僵住,心蓦哥然漏了一拍。
他来了?
九公主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你来多久了?”
可恶!她居然丝毫没有发觉帘外有人。倘若他听到了方才她所吟唱的歌辞,这思及此,九公主不禁有些赧然。
“没有多久,刚好听到你在咳嗽。”出人意外的,应君衡竟是如此回答。
他猜测九公主倘若知道他听到她的吟唱,必然会不好意思,所以他选择隐瞒。
“你还好吧?”
九公主听到应君衡的回答,这才放下心来,恢复向来的冷静。
她对他关心的问候充耳不闻,迳自问道:“你又来做什么?”语调十分冷漠。
听到她又恢复淡漠的语气,应君衡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以为意。
“不做什么,只是想念你,来探望你罢了。”他对自己的来意坦然不讳。
他的话语在九公主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一阵波澜。
他想念她?是吗?真的有人会想念她吗?她可不敢相信……
她立刻强迫自己漠视他的话,冷言地道:“我可不欢迎你的探望。”
“我也不敢期望你会欢迎我。”应君衡守礼地坐在帘外,望着重帘内的一抹倩影,神态真诚。“我只希望,可以坐在帘外和你说说话、听你弹琴。”
九公主闻言,沉默了片刻。
“你有何居心,不妨直说。”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不相信以应君衡堂堂一个小王爷,竟会为了见她面、和她谈谈,而特意来到这种荒野破屋。
所以她不得不怀疑,怀疑他另有居心。
“我会有何居心?”对于九公主的疑忌,应君衡微微一笑。“我说了,不过是想和你见面罢了。”
“这对你有何益处?”她冷冷地问。
想和她见面?笑话!长久以来,所有的人都对她避之惟恐不及,她怎会相信他特地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不可能呀!
“人生的意义,不是只有‘利益’二字”
“哼!”九公主冷笑了一下,很是不以为然。“你不是为了求我救你才来的吗?”
对于应君衡的来意,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应君衡静默了许久,不答言。
就在九公主几乎要以为他默认的时候,他才缓缓地开口: “你没必要这样怀疑我,也怀疑你自己。”
她闻言一怔。“我怀疑自己什么?”
“怀疑你自己不值得别人这样在意、这样关心。”他坦然说出心中的直觉。
虽然没有当面见到九公主,他也可以自她抗拒的言语中,听出她的妄自菲薄。
听到这些话,她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一种被看穿心事的心虚感。
他为什么可以轻易看穿她的想法?只是凑巧吧……一定是凑巧!
九公主始而惊讶,继而不以为然。
“那只是你自己这么想罢了。”她淡淡的否认,语意冰冷。
“好,这只是我自己这么想,那你就可以不用怀疑我居心叵侧了;我保证我之所以来这里,纯粹只是为了见你,别无他意。”
她可以相信吗?这样一个身分高中的天之骄子,真的是为了见她而来?
九公主沉吟片刻,问道。“你不怕接近我,会招致不祥?”
她的证据平淡,没有犯忌、也没有讽刺。
“你不觉得,我已经够不祥了吗?”应君衡半开玩笑的说。“如果我怕这些怪力乱神的话,或许早已没命。何况……我没有怕你的理由。”最后这一句,他说得再认真不过。
“是吗?那为何你此番来,一直待在帘外?”她坦白直率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和他上一次的“破帘直入”相较,他今天的举止似乎有点不合他的作风。
“那我先问你,为什么我这次来,你不躲?”
没料到他会如此反问,九公主愣了一下,方才回答:“我知道躲不过。”
以他的身手,要捉住她可谓易如反掌,何况她也没地方躲,故不愿做无谓的挣扎。
应君衡以笑。“同样的道理,我明白你不会躲避,自然没必要同唐突你。”
“上一次冒犯了公主,是我不对,我在此向公主赔礼。”
面对应君衡诚挚的道歉,九公主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
“无妨。”反正她本来就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多谢公主。”应君衡坐回原来的位置。
“别……别叫我‘公主’……我不是公主。”
从前那些为了救应君衡而来拜访她的人,总以“九公主”来称呼她,她也总是充耳不闻,随便他们叫去,但如今,应君衡的一声“公主”,竟让她感到刺心……
她早已不是公主了,她不希望应君衡仍以这个不存在的头衔称呼她。
“我不是公主……”帘后的九公主下意识地摇头,低声自语。
应君衡看着帘后身影,蓦然感受到一阵心痛。
是他的心痛,还是来自她的心痛?他分不清楚……
全他很明白一点——已经失去的头衔,对她而言,已历为一种沉痛哀的同义词。
“好,我不称呼你公主,刚才算我失言,对不起。不过请容我冒昧的请问你的名字?”他这时方才想起,他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
九公主见问,神情顿时冷了下来。“你没必要知道。”她冷淡地回避。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对于九公主的拒绝,他亦无意强求,只是想明白这一点。
“你……”九公主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截断话语。
应君衡见状,连忙关注地站起身来。“你怎么了?
她依然咳个不停,且愈咳愈烈。
“小姐,你还好吧?”
应君衡闻声,辨出是那个老婆婆的声音。
眼看邵老婆婆就快来了,他认为有暂时回避的必要,于是俐落地翻身跃上屋檐。
甫则站稳,邵老婆婆就来到了九公主所在的房间。
“小姐,你的旧病又犯了,唉!老奴已经告诉过你,现在已是人秋时候,风凉,叫你别探听靠近帘子坐,你总是不听我的,如今终究又着了凉、引起旧病了……”邵婆婆一见九公主咳得厉害,便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
无意窃听,但他身在檐上,房里的三言两语自然情晰地传人他灵敏的耳中。
旧病?原来九公主身上有病……难怪身子那么孱弱。他暗自心疼着。
九公主一见邵婆婆走进小室,连忙抬头往帘外一看。在看到应君衡的人影不见,大概已经离去之后,这才放了心。
“我没事,邵嬷嬷。”九公主剧咳之后,气弱地说道。
“还说没事!小姐,您咳到连说话的气力都微了。”邵婆婆说道,语气既焦急又心疼。
九公主不答言。
“小姐,依奴才看,您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找一天,我们到城中看病去吧。”有了前几次的经验,邵婆婆深知没有一个大夫愿意到这里来,只得如此请求。
“不。”一语未了,却立刻遭到九公主冷绝的拒绝。
“为什么不?小姐,你的病不能一直拖下去的,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邵婆婆毫不死心地继续劝说。“我们到城里找大夫,把病根治了岂不好?你要这样让旧病年年复发、折磨自己吗?”
“我发过誓,今生不会再踏进京城一步。”九公主冷冷地说,神情甚是决绝。
“小姐……您何必如此?”邵婆婆很明白九公主因何这么做,但却不能认可。
“您的身体重要啊!”
九公主别开头,淡漠的目光投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