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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这袭官袍衣领处的布料残破不堪,你仔细地看、仔细地认,这道撕裂的痕迹,你是否似曾相识?”慕玄倏然将衣袍掀开,让它由领口到袍摆,无所遁形地平铺开来。“似曾相识?”阿扎兰不明白。

  “袍子的主人是九门提督许宝华大人。一年前,一个刮风下雨的夜里,他未说明去向,穿着这袭暗色调的衣物,匆匆忙忙离开家门。”

  阿扎兰两眼一眨不眨,怔然呆滞。

  她尚未听完他所要陈述的事,仅起了个头,她已毛骨悚然,随着他所讲的每一个字愈来愈觉冷冽。

  “他的家人以为他只是到附近走走,或是到妓院买酒,也就未加忖度。不料,这一去,便是一整夜,等他再回来时,却浑身是血、脸色发青地倒进家仆的怀中。”

  “他受伤了?”

  “正是。”慕玄恬然接口,侧过头从容凝视她。“他的肩头被人以快刀强力臂斩,伤口长达一掌距离,再加上着刀点直逼颈部要害,所以伤势极严重,随时有丧命的可能。”“肩头?!快刀?!他是被谁所伤?”

  “我以为……”他回凝她。“就是你。”

  “我?!”她震退一步。

  “他受伤的事在次日便传入朝廷,皇上一度表示关切,他的反应却闪烁其词,只说是在路上遇见匪徒。随着他受伤的事件后,尚守大人继妻富察氏上吊自尽,女儿阿扎兰离奇失踪的事情,也在两天后爆发出来,至此视听完全被转移开,整座京城百姓的注意力全落到贵府,倒也忽略了质疑两件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性。”

  “你是说九门提督大人可能就是袭击我、害死小娘的人!”

  阿玛在朝为官的同僚?!慕玄蹙眉声音低沉地道:“还需你指认!”

  “指认……”她逼向桌上那件依旧残留着血迹的袍服,倏地伸手去触碰绣在衣服上的花纹样式。记得这花色吗?是他吗?是他吗?慕玄靠近她,以低沉嗓音道:“若这件衣物确实就是染血的证据,那它势必像火药的导火线,一点即燃,带着你的思绪飞回当时的情境。”

  阿扎兰连呼吸都在发抖。

  “听见了吗许宝华享乐的声音充斥在空气之中,因为他就匍匐在你小娘身上,饥饿地挺进身下无力反抗的娇躯;而你小娘,她闷口难语,她好痛苦,生不如死……”“小娘在啜泣!”她急了。

  “对,你亲眼看她在你面前受苦,你的恨意冲到极限,当他回过头来,你登时像鬼一样,残忍地劈下凶器,誓要杀了他!鲜血飞溅,凶器不仅割破他的衣袍,他的颈项裂开了——”阿扎兰惊惶惶握紧拳头,瞠目大叫:“他死了!那人已经被我杀死了!”

  “不。一如我所说,对方是负伤而逃。”他据理分析。“我调查过了,一年前,贵府中除了富察氏,并未发现他人的尸首。”

  阿扎兰盯向慕玄。“不……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是趁他侵犯小娘无暇顾及其他事时,静悄悄的接近他背后,他一回头我立刻拿刀砍下去!他死了,就在我眼前,一动也不动,他……他没有气息了!”

  “或许过于微弱,以至于你察觉不到。兰格格,曾有多位目击证人,亲眼看见九门提督大人带着一身伤,在贵府附近的胡同出现。人证、物证浮上台面,他就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凶手!”

  阿扎兰浑身血液冻结。

  *** *** ***

  午门掌灯的小太监揉着惺忪睡眼,跟平常一样,天色稍明就去灭灯。

  上早朝的时间快到了,各府的轿子都将陆陆续续到来。

  “动作不快点不行,时间就快到了!”

  一顶装饰威严的轿子,在轿夫们合力抬动的架式下,摇摇晃晃沿着西华门大街往午门的方向过来了。

  “可路上石子多,你们快归快,疏忽不得!”提灯老仆小心为轿夫们照着路。“秋夫,咱们到哪里了?”

  “耶!”老仆听见主子的召唤,立刻放慢脚步往回走。“大人,咱们刚过筒子河畔的角楼,就快到了。”

  端坐在轿内的许宝华,点点头。“昨夜太晚就寝,所以今早才会睡过头。秋夫啊,你一向起得早,以后提早半个时辰叫醒我,免得像今天这样匆匆忙忙赶路。”

  “好的,大人。”老仆唯命是从。

  接下来的路程,便在专注于赶路中度过。

  “停轿!”领头的轿夫扬喝一声,轿子落地。

  “大人,午门到了!”

  “嗯。”回应老仆的,是九门提督对外惯用严肃嗓调。

  大清朝的官场风云和历代各朝如出一辙,同僚间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要能在官场上屹立不摇,靠的除了八面玲珑外,该摆的官威一样不能少,否则注定让人踩在地上,哪怕高官厚禄,恐也落了个“玻璃蛋”的龟孙子绰号!“小心,大人。”老仆细心叮咛。

  “行了!”许宝华缓缓跨出轿座,挥着一手扶在朝珠上,挺直腰干傲视前方,犹然散发出威不可犯的气势。

  就一个壮年人而言,他的体格毫不逊于少年人,这也是他一直引以自豪的。“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晚点再……”

  “许宝华——纳命来!”

  一道惊天动地的女人怒斥声劈来,许宝华循声回望,只见空中闪过一片刀光,随即一把触目惊心的夺命短剑立刻向他扫刺过来。

  “刺客!”

  许宝华瞬间失色,见势往后一闪,突如其来的后退动作,让他来不及注意到身后轿子的底层,后脚跟一阵绊碍,便被突来的蛮力扑倒在轿子内。

  轿内的座垫倏然被撞翻,轿壁上的绸子也因他反射性的抓扶,惨烈地撕裂开来。“大人!”轿夫和老仆惊慌失措,完全弄不懂面前的局势。

  “快上去保护大人、快上去保护大人!”老仆拼了命地呼叫。

  轿夫们只愣了一秒,急忙冲上去护主。

  “大人!没事吧?大人……”

  “笨……笨蛋!”许宝华一脸惨绿地站起,怒不可遏推着他们叫嚣道。“还不快点拿下这刁妇!”

  “是!是!”

  “不准过来!我是辅国公府的兰格格,谁敢放肆!”阿扎兰一喝完,倏地含泪掉转视线直瞪向许宝华,那双眸子凄怨得令人心惊肉跳。“就是你玩弄小娘,逼死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你穿是人模人样,背地却干尽邪恶的勾当,逼得我离乡背井,亏你还是阿玛的同僚——”指控声方落,她手中的利刃立时暴怒地向他刺杀过去。

  躲在众人背后的许宝华,吓得魂飞魄散。

  他忙不迭地退逃开来,一路惊惶地大声嚷嚷:“拿下她!快拿下她!这女人疯了!”主子一吼叫,家仆们只得硬着头皮上,阿扎兰目无他视,在众人抓住她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迎向前去。

  “让开!我不想伤及无辜,我只要这狗官的命!”她凶恶地大喊。

  许宝华震惊失措,在他眼前上演的,是一个可怕的事实——他养了一群酒囊饭袋,一大群男人竟畏惧一把握在疯婆子手中的短刀,不是裹足不前,就是挨刀后缩回来。“血债血还!”阿扎兰忿恨地冲向他,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一阵腿软,失足摔跌在地。阿扎兰得势将刀挥向他,他凄厉地哀号一声,刀身瞬间没入他的胸膛。

  “大人!”

  阿扎兰被冲上来的家仆,一把推弹出去,她忿恨地喊道:“一年前,你趁阿玛病逝身亡,家中人丁单薄,潜入辅国公府一逞兽欲,凌辱我未遂,却逼死小娘,一年前我杀不死你,今天我就要来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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