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气坏才怪。”玉旸低语应道,一手攀握住枝桠稳立坐姿,一手指着踉跄走出富豪庄门槛的陆大海。“你看他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大概破了。”
他的玩笑话毫不预警地扎中她纯真的心灵,令她连眨数次大眼,接着便不自禁地羞赧起来。“怎……怎么可能!”
“不可能吗?”他秀逸地对她浅笑,开心地摇晃伤腿,任它在树梢上来来回回闲荡。“凭我这条件‘坚不可摧’的木棒腿,要踢断他的命根子,难吗?”
阿扎兰又是一愣,瞠大灿亮的双眼顿在那里。
她一定得回答这荒诞不经、令人羞得无地自容的问题吗?“杜大夫……是用了太多木板固定你的腿!”
“所以我说嘛!你看见没?当他抓住那两粒熟透了的番石榴时,脸都绿了!”他不顾阿扎兰的讶异,将额头靠在她额头上格格发笑,就像调皮过头的顽童。
阿扎兰怔怔地感觉他浓郁的男性气息占据住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
不论玉旸喜不喜欢她,她是真的很喜欢他的亲近,喜欢他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来的亲密举动,喜欢他真心无假的关怀,尤其喜欢他眼中只看着她一个人,四目相迎间,她能够清楚地从他瞳孔中映看到自己的模样……
阿扎兰水灵灵的眼眸柔和了下来,缓缓漾出心中最绮丽的寄托。
“有,特别是他亲眼目睹那芭乐从你身上滚下来时,腿都软了!”
“没错!”
“你好坏。”
“好说!”看到她豁然间变得甜美的笑靥,他笑得愈是卑劣而恶质,但深深的酒窝看起来却好舒服、好无邪。
阿扎兰轻笑。他真的好亮眼,强烈的光华在那一刹那间震慑住她所有的注意力,让她完全移不开视线。
玉旸注意到了。“笑得这么媚,引诱我吻你吗,嗯?”他微微收起笑,伸出指头兜卷起她耳鬓的一绺发丝,故意半邪气半调侃地问。
“虽然……虽然……不记得何时确切发生,但仿佛在你突然闯进我的生命,冷不防掀我底牌时,我就被你吸引了……你是个从不按照规矩来的男人!”
她耳根子一片热,心想这大概是她十八年来,说出口最大胆的话吧!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玉旸无声地笑弯了唇。“而你是个动不动就噤若寒蝉的小女人。”
“完蛋了,两人都不正常。”这是大问题。
“那才好,正好凑一对!”他继续他的浪荡笑语。“男人对心仪的女人,都会有这念头,想正大光明地绑在一块儿。”
“正大光明地绑在一块儿?”
玉旸凝视呆若木鸡的阿扎兰,良久之后,才讽刺性仰头哼笑,理出头绪陈述这一切。“很荒唐,命令我去剿绝人命就好比动筷子吃饭一样地稀松平常,但谁又料得到我会有这么一天,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穿起可笑的彩衣卖笑?”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不是一开始就平易近人的,这身魁梧壮硕的臂膀已经太习惯残酷,长久以来已看不见别人痛苦的神情,一径的唯我独尊、一径的目中无人,身上的血液老早以前就冻结冷凝。”
血液冻结?他怎么会用这样的形容词形容自己?他不是这种人。
“人们看我以为我个性冷酷,不好争夺,不喜欢受注目。其实并非如此,而是我已变得像魔。”
“魔?!”
“杀戮会使一个人的心扭曲、丑陋。生活重心就是反复看着活生生的人被我用这双手割断喉咙,血淋淋……”
他一双寂寥深远的眸子徐徐合起,脸上虽依旧带着笑容却丝毫感觉不出温度。三十岁不到的他,显得特别颓唐萧瑟,甚至……苍老!“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突然有一天,当我蓦然回首时,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病入膏肓。”“玉旸……”她茫然低语。
他握住她的柔荑,悄悄牵至唇边吻烙。
“手感觉不出温度,血感觉不出温度,最后连心也感觉不出温度。最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人格几近危险的偏差。表面上,我刻意让人不注视到我,但事实上是我知道这种姿态反能令人更加无法忽视我。当他们对着我的背影窃窃私语,我暗自窃笑他们全被我耍了;赞佩我言行端正,不喜虚假不实之事,其实我阴险狡诈、心术不正,任何一个形象都是经过刻意营造的假角,剥下这层面具,我或许已是龇裂唇瓣等着啃食人肉的恶鬼。”
她噤声听着他说,怎料是愈听心愈酸。
玉旸陷入沉默,俊美的轮廓浸在悠悠忽忽的月影中,空荡垂看着前方。待他一阵回神,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却出人预料露出神采奕奕的光辉——“直到你出现,一切全变了!”他爽朗地笑道。
她一股燥热窜上心头。“玉旸,原来……”
“什么?”他问。
“原来——我对你的重要性非比寻常,你一直偷偷爱着我。”
玉旸的心差点蹦出胸口,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哪有女孩子家会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直憨憨指出男人微微悸动的心思,还有一副小家碧玉“我好害羞”的表情!这家伙!应该忐忑不安的人是他吧?他可不干休从此让自己的尊严矮一截,怎么说也得扳回一点态势。
“呵,我看未必吧!”他冷冷地哼笑反驳,用一种看得人心惊胆战的眼光看她。“未……未必?”阿扎兰被他看得舌头打结。
“刚刚是谁说早爱我爱得不可自拔来着?”他阴险地反问。“偷偷爱着人的人、常常大眼凝神盯着我发痴的人,是你吧?”
“我哪有说爱你爱得不可自拔?”她才没说得那么露骨。
“没有吗?我明明记得你说——虽然不记得何时发生,但自从你闯进我的生命的那一天起,你便不可自拔地爱上我……”
阿扎兰呆了一下。“才不是,我是说——虽然不记得何时发生的,但似乎在你闯进我的生命里,冷不防掀我底牌时,我就已经被你吸引了,你是——咦?啊!”
她居然不自觉掉入他的陷阱,巧妙地被引导复述她的感情,这么一来立场瞬间颠覆,洋洋得意的人成了他!“啊,真不好意思承蒙错爱了。”他哈哈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你……”
“别你呀我的,我们俩就这么订下吧!”
“订下?!”阿扎兰以为自己听错了,气息差点被这句话震断。
他敛下笑容,柔情似水地说“‘订下’的意思就是我们共结连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一生的伴,用你所有的心意对我倍加照顾、相互扶持、苦乐同当。懂了吗,小傻瓜?”她不可思议的深瞅着他,百感交集的情绪全交融在她眼里。
“阿扎兰,你愿不愿意嫁我为妻?”
真的吗?真的是她吗?玉旸以指腹轻轻的细摸她水柔的脸。“让我们的一切紧密相系在一起,别再让我孤独地走回那阴冷无望的死胡同,好吗?”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她说出口了。
待嫁女儿心,求的不就是这样将这辈子用心托付给钟情的伴。和他在一起,她一定会永远开心、会永远有尝试不完的惊奇,两人每天每天手牵手一起寻求幸福。她愿意,她当然愿意!“彼此彼此。”玉旸爱怜地靠向她耳畔处的脸颊亲吻,弯弯俊眼柔情无尽。“嗯……”她本能的微缩肩头,觉得那吻好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