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爷大老远的就看见祖孙三人,拉着妻子、儿子倏然站起。
“老太爷、老太夫人,劳驾了!”他恭谨地道,拱手作揖。
“哪儿的话,大伙儿快坐!大伙儿快坐!”
“请。”
“请,请!”
老太爷立刻褪去前一刻说教的表情,笑呵呵地回礼,并示意锦晴坐下。
锦晴并不顽抗,乖乖坐下,只是一径儿低着视线,眼睫抬也不抬一下,使得书烈无法将她仔仔细细端倪个够,但觉她的态度好冷!
“王爷,福晋,这就是我件家的孙女儿,请多多指教。”
说是“指教”,其实真正寓意的是——合意?不合意?
袭简亲王夫妻当然满意了,瞧她胸挺、腰细、臀部翘,活脱脱就是个宜子妇女,将来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书烈,你觉得怎么样?”
“你呢,锦晴?”
两个年轻人被这么一问,缓缓抬起头将眼光正对彼此,届时只瞧见男的俊、女的俏;男的眼神炯炯、女的眼如新月;男的流露出客气的笑痕,女的脸蛋也泛起一抹薄薄的笑纹。
再凝神一看……
锦晴张着口,赫地从椅子站起,脸色转白。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无可控制地大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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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烈一张嘴张得比什么都大,惊愕地望着眼前这个就算化成灰他也绝对认得的凶残女子。
“你就是那个……”
锦晴锐利的目光一扫,下一个动作,拿起桌上的凤凰糕就往他嘴里塞。
“这里空气闷,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说罢迅捷而强势地拖他往外去,徒留一屋子长辈一脸错愕地你望我我望你,讲不出半句话,理不出半点头绪。
在锦晴的强拉下,书烈被推进一座假山后,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拿出嘴里的凤凰糕,她冷傲孤寒的五官突然冷不防挨近,两人近到鼻子几乎碰鼻子的距离,使他感觉到她鼻息就喷在他的唇瓣,而那气息……温温热热的……
他顿时往后缩,大气不敢喘一声地盯着她鼻子看。
锦晴瞪视着他,作势欲再跨近一步。
“你不能再近了,再近,我们的嘴唇就要碰在一起了……”
他害怕万分地出声制止。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面对眼前这张红润的朱唇完全不合礼节,他当然不能亲!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有胆,敢出现在我面前?”她眯眼细道,冷光在瞳中一闪。
“我如果知道对象是你,打死我也不来……”
他就像惊弓之鸟。
“偏偏你现在就在本小姐的面前。”她冷冷地答。
“你……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
书烈端视着锦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就压在他的胸口上,尤其是她以咫尺的距离在他的唇前扇动两片薄薄的唇,他浑身的力气全没了,还说什么说呀?
“我说,糕饼还你,多谢小姐招待,时候不早,他日再登门造访,告辞!”僻哩啪啦讲完话,他手中的凤凰糕住她手里一塞,掉头就想跑。
锦晴怒眉一横,扔掉糕饼,冽然抬眼,快手一提,书烈叫了一声,淌着冷汗的脸下一秒便重新对上她冷冰冰的脸庞。
两人又靠得好近,不过这回他的脖子上多了柄冰凉的匕首……
书烈微微地喘息,姑且换一套说词,好生好气道:“如果,在下此去,从今尔后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路上遇见,谁也不认识谁,这总行了吧?”
锦晴瞪着他。“不成!”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发誓一定信守承诺。”
“关我何事!”
关她何事?“不然你想怎么样,由你说好了……”
他咽着口水,命在刀口上,不得不低头。
锦晴目不转睛瞪着他,迅速衡量了一下眼前的局势,遂开口道:“不许你悔婚!”
“什么?啊!”
书烈难以置信地大叫,在那一刹那间,她手中的短刀利落、毫不迟疑地贴近他脖子的肌肤一公厘,微微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刺痛感瞬间使他说不出半个字,一颗心脏差点没当场停止。
锦晴一双圆而亮的眼珠直直对上他的眼睛,端详着,唇角首度漾起淡淡的笑意,却是冷的。
她说:“我这趟来京城,就是为了出阁,我们的婚事是双方长辈所订,事情已经上轨,亲就非成不可!”
她的声音悦耳得像微风一样。
“没必要……这么坚持吧?”
“我就是坚持!答不答应?”她突然拉拔声音严肃地问,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迅雷不及掩耳从她的右手换入左手,抵制他的位置依旧分厘未差。
他赫然领悟到一件事,她绝对受过正规的武艺锻练。
王公子弟几十岁以后即受经义、宗学、习武的皇族教育,尤其是射艺武功更限于男孩子,她这样的女孩子,拳头竟然比他硬!可想而知,必是父亲太宠女儿的结果。
“你那么想做我的妻子吗?”
“你以为呢?”
“那我更没理由娶你回家!”
她的样子只能用“跟他有仇”来形容,可看不出哪里对他有情了,他才不要娶一个仿佛随时就要宰了他的女人回家供奉,谁晓得她坚持进他家门,心底到底在算盘什么?
锦晴没好气地斜瞪着他。“你不答应?”
“不答应。”
“那我现在就割了你的喉咙!”
匕首弹回她的右手,锦晴目露凶光,一出手当真要划断他的脖子。
书烈惊诧,放声大叫:“我答应!”
说时迟那时快,刀不偏不倚插进他颈侧的假山石缝中,距离他的皮肉仅仅一公厘,书烈的寿命在刹那间缩短了十年,她是来真的!
锦晴贞静雍容地收回手臂,自然垂搁在身侧。
“那走呗。”
轻声地说完,她掉头就走了。
两人重新在双方长辈面前安安静静站定,已是在一刻钟之后。
锦晴略微以帕子遮着嘴角,盯着桌面!谁也不看,然后就道:“王爷、福晋,锦晴三生有幸与公子一见钟情,若王爷福晋不嫌弃,我与公子的事,就烦请二位与锦晴的老祖父母作主。”
这话一出,双方家长立即怔傻了,但马上就被接下来的笑声取代。
“太好了,促成了一段好姻缘!”
“实在太好了!”
大伙儿乐翻了,惟独书烈全然无心,脸上没有半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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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成婚了?对象是名不见经传的格格?是什么鬼啊?!”
平时充满皇子皇孙朗朗读书声的大内读书处,突然爆出这么一声尖锐不搭轧的女性尖叫声。
原本是以水格格、湘格格为首的女眷,此时就聚在教室内,为不久前传来书烈师傅即将娶妻的事儿,一团乱地鬼吼鬼叫。
“说!书烈师傅要娶的到底是哪一旗、哪一府的人?”十五格格几乎暴跳如雷。
“事情怎么这么突然?难道她不知道书烈师傅是咱们大内里身价最高的文官吗?他这一成婚,咱们还有戏唱吗?”十八格格伤心欲绝地道,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干么?你每次见到他都在唱戏吗?”一名年纪较大的阿哥,出声泼自己妹妹冷水。
“你少说风凉话!”十八格格含着泪,气呼呼地骂他。“总而言之,我不准书烈师傅去娶妻,他要娶了妻,我……我……我怎么办?!”
几名阿哥一听,个个翻眼摇头。
“你还没睡醒啊?八百年前你就已经许配给漠南蒙古苏尼特部的萨穆丹,要书烈师傅做什么,还梦想他骑着白马背着弓弩去救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