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烈咬紧唇瓣,努力要攀住坡缘,痛苦地支撑,不料最后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掌,仍发生了滑动现象,一点一滴的。
“可恶!”
锦晴的手转而攀住他整条右手臂,书烈却大惊失色,原来就在锦晴自以为暂时获救的同时,他趴在地上的身子开始被她沉重的重量往下拖动,而且停不住,先是头、肩膀,然后是腰际,他的半个身体已经在半空中。
“啊?啊?啊?”
书烈吓得魂不守舍,叫个不停,这下子连他也自身难保。
“不——”
“啊——”
锦晴大叫,恐惧一发不可收拾,终于,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有如瀑布泻潮般地以排山倒海之势地从三尺高坠落。
“哇——”
着地的一瞬间,两人顿时淹没在烂泥浆中,褐黄色的臭泥水盖过他们的脸颊、滑过他们的唇、泡过他们的身体,四处飞溅,喷得到处都是。
锦晴的唇微开,两眼低垂地望着自己的衣服、鞋子,不敢想自己成了什么样子?她悻悻然地槌打泥堆。
外人眼中的锦晴是个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和善、冷漠又高傲的女子,情绪不易起伏、不易流露,而他总有办法把她的耐心磨光,在还没遇到他以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火气可以飘到最高点。
“书烈,我跟你誓不两立!”
她尖叫大吼,猝然爬起来奔向他,先发制人一出拳就要揍他的脸。
书烈看见这可怖景象,情急之下,伸手拉住她的脚,使她绊倒在泥沼中。这一倒,泥水浸入她的发髻,发簪掉了、鞋丢了。
她倏然扭头瞪他,从牙缝间挤出话。“你敢还手?”
“那是自然反应,对……对不起呀……”
“去你的!”
她像疯了似的,猛然一瞪,扑进他的怀里。
“啊——你咬我的耳朵?!”
“我何止咬你的耳朵,我还要把你碎尸万段!”
“啊——我的肩膀……够了你!”
“什么?!你敢打我?!”
“你这疯婆子,打你又怎么样?”
“你死定了!”
“啊!哇——”
“呀——”
“啊……”
# # #
体力用光了,肚子就饿了,肚子饿了,就要找东西吃。
荒郊野外的哪有东西吃?对,捉野生动物来吃!
怎么捉呢?用脑袋!
“真的要去吗?它在睡觉,是不是不要吵它比较好?”
“想祭五脏六腑的话就去。”锦晴一动也不动地伫足在草丛后,音调轻柔却不容置否的说。
书烈拉长脸,探头探脑地打量那条动物,越打量他越畏惧。“你要猎杀它大可拿弓箭射过去……”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他问:“弓箭在哪里?”
“那也可以拿剑咻的一声射过去,再不然就是直接一刀劈过去,反正你武功高强,撂倒它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锦晴简单回答:“你知不知道鳄鱼是集体猎杀食物的凶残走兽,一旦被它们盯上,一只有动作,其他鳄鱼便会一拥而上,届时只有等着被分尸的分。”
“但是……”书烈举高手中的小树枝。“你只给我一根树枝,叫我去戳它的眼睛,不是等于叫我去死吗?”
戳尾巴就算了,还叫他去戳眼睛!
锦晴双眼绽出冷光,断然道:“谁叫你去死了?我是叫你去把它弄醒,并将它引过来,届时我自然就能杀它!”
书烈再看一眼小树枝,哀怨的说:“好歹给我一截树干吧?”
锦晴的答案是射出不容再争议的目光。
书烈只得硬着头皮上阵,蹑手蹑脚地来到沼泽边,梭巡了一下猎物的睡相,就进行下一步动作,用树枝去戳它的眼睛。
他做梦没想到鳄鱼的动作如此迅速,一被吵醒,瞥见眼前有异物,张嘴一个急甩头,立即咬断树枝。
“啊?!”
书烈收回树枝,发现树枝只剩半截,眼珠子差点没吓突出来,没有时间慎重的考虑,他几乎吓破胆地拔腿就往回跑。
“啊——呀——”
那条龇牙咧嘴的鳄鱼,立即左右摇摆尾巴敏捷地追了上来。
“救命啊——”
日落西山,有个男人在山腰的野莽间发出悲鸣。
# # #
橘红色的火光飞跃在书烈及锦晴的脸上,并将他们身影拉长映在地上。
两人忙了一下午为的就是这一顿。
书烈双手横抱着那条驾鹤西归的鳄鱼,盯着那团火,疑惑地问:“现在我们要怎么把它弄熟?”
“用锅子、用铲子,用任何器皿把它整个装起来扔到火上煮,庖房里都是这么做的。”锦晴说,她的野地求生技能也少得可怜。
“但是我们没有这些东西,那又该怎么办?”他不禁转过头看着她问。
锦晴锁眉,忍不住生气的说:“你不知道我就知道吗?”
她了解的就那么一点点,一直问她,想要她怎么样嘛!
“既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反正它的皮这么硬,其实也等于是锅子,不如我们就直接把它丢进火堆里吧……”
书烈一直平铺直叙的说话,不作多余的表情,他内心的不确定感表露无遗。
“你确定?”
“应该不会有问题,至少王府的家丁们常把番薯扔进灶里跟木柴一块烧,木柴烧光,火熄了,番薯也跟着熟了。”
锦晴不再多作表示,反正也没更好的方法。
得到锦晴的默许,书烈放手把鳄鱼丢进火堆里,火势先掩了一大半,慢慢地火又开始旺了,不时发出木柴燃烧的爆烈声响。
不久,便开始传出阵阵烤肉香。
两个饥肠辎辎的难民开始顾不得形象,对着火焰里的鳄鱼肉猛吞口水。
火势继续蔓延,先前还看到大部分身躯的鳄鱼尸体,现在几乎沦入火海。
锦晴担心地问:“还没好吗?已经烧得够久了。”
“还没吧,一颗小番薯都得烤上好几个时辰,它的体型这么大,需要的时间肯定更长。”
书烈被火的热气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锦晴真的是饿坏了,恨不得马上就能拖出那只鳄鱼大快朵颐地啃食它身上的肉,但看书烈如此肯定时候未到,也就忍了下来,继续对火堆干瞪眼。
火堆已经转而传出焦味。
这时她又问:“可以吃了啊?”
“别急,再等一会儿……”
“现在呢?”
“再等一会儿……”
“还不行?”
“再等一会儿……”
一块黑不溜掉、面目全非的黑炭物被捧在锦晴的手里。
锦晴半垂着眼帘,以眼尾的余光瞪视书烈。
越瞪越气,越气越不爽。
突然,她用力把鳄鱼的焦尸丢到书烈的眼前,愤而离去,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哪里晓得鳄鱼不等于番薯……”书烈无辜地呢喃,手中也有一块焦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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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细长的新月照亮了山径小路。
落难的两人继续在山林间流浪,书烈背着气坏、饿坏、累坏了像个小泥人的锦晴,提着她装满泥巴的绣花鞋,脏兮兮地在林间走着。
他们沿着一道经常遭践踏而变得比较结实的山路向南走,在半山岗上找到了一家猎户。
“我和内人遇上马贼打劫,在林中迷了路,请问能不能让我们借住一宿?”
“没问题,快进来,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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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勒德清背脊直挺,双手插腰,伫立于高峻崔巍的山头顶端,任冷风呼呼吹打在身上,不发一语,从上往下俯瞰神秘诱人的山林带。
他的身后是他的土匪老巢,里头窝着为数约莫百人的土匪党羽。
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用不着回头,就猜到了是最亲近他的喽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