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该受点教训,谁教他让那个小姑娘伤心难过。她一心为他,真情坦然,他却迟迟没把事情说明,落到如此地步,是他自找的。
年永春现下修养的内劲虽有所成,毕竟不如年忌青百多年的浸润,他拚著双臂断折的危险,将丹田之气提于胸腔,忽然间低喝一声,整个人已扑撞而去──
“哇──”
年忌青被他野蛮的打法吓了老大一跳,云手回了一式如封似闭,把他飞撞过来的身躯挡在外边,自己本拟欲跳到一旁去,没想到年永春连使怪招,双膝半途打拐,好似跌跤,趁对手分神,袖中五指猛地揪住老人三东白髯辫子的末悄,痛得老人哇哇大叫。
“你、你你你──作弊作弊啦!你这个浑小子,欺师灭祖、欺上瞒下、欺善怕恶、欺人太甚,咱儿跟你这浑小子没完没了──”
还没发泄完毕,只见三条白髯辫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倒抛回来,而那个浑小子挥挥衣袖,蹬脚疾驰,早奔出西厢拱门……
第十章 永春沉醉
跑出西厢拱门,在回廊间匆匆疾行,窦金宝想放声大哭,可是大宅里到处有人,原本教她自由来去的宅第,这时间仿佛变成巨大的牢笼,让她怎么也挨不到大门边。
呜……
小脸通红通红的,她抬手揉揉眼睛,才发觉两颊都是泪,登时心中加倍沮丧。
见几名洒扫的仆役偷偷觑了过来,似想上前询问偏又不敢,她的脸顿时发烫,赶紧转身面对石墙,用力地吸吸鼻子。
呜……好狼狈,她才不要让谁瞧见。
未多想,她头一甩,干脆四肢并用地攀出石墙外了。
墙外不是寻常街道,也不是曲折巷弄,拭净迷蒙的泪光,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未经修饰、以一种浑然姿态相倚相生的青翠矮木。
矮木丛外散落著几颗大小石头,最大的甚至高及腰身,再过去不远,是一面镜般的小湖,潋澄澄地反映著日光。
她猜想,这儿该是年家大宅院的后头。前些天,祥兰儿就是摔进这面守清湖──
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气,不知名的矮木散发出淡淡的辛辣气味,对她有清心醒脑的功效。
心情稍渐平复后,她下意识地往湖边走去,正欲翻过矮木丛,却听见了人声,她反应甚迅,身子赶紧缩在木丛后头,透过叶缝儿,偷偷一瞧──
竟是祥兰儿和那块冰冻了千年的大牛粪──年永劲?!
远远地,她不明白他们为了何事起争执,因他俩交谈激动而快速,她没法听得详细。
只见祥兰儿双手举乎向前摸索,年永劲不进反退,硬是不教她碰触。
跟著,祥兰儿放弃了,双手捂住面容,跌坐在湖边草地呜呜低哭。
可恨!那名男子竟无动于衷?两手兀自负在身后,动也不动地注视著那柔弱可怜的姑娘。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不瞧不怒,愈瞧愈气。窦金宝心头火登时窜了上来,一摸腰间,猛然记起自己的八角铜锤丢在房里没带出来。
此时,凤祥兰的哭声突然加大,她心一促,那股铲奸除恶、锄强扶弱、管尽天下不平事的豪情又被激发起来,这其中还挟带著「私人恩怨”,怒气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不怕,小金宝来也!”
吼声震天,连湖面部起了波澜,她倏地跃过矮木丛,三个大起落,已飞扑到凤祥兰身边。
“小宝?”泪美人仰起朦胧美眸,都不知多惹人怜爱。
窦金宝忙握住她摸索的玉手,将她扶起,一面还恶狠狠地瞪著年永劲。
“祥兰儿不要哭,小宝保护你,替你教训没心没肺、没肝没胃的大恶人。”好好好,机会可遇不可求,一定要在祥兰儿面前好好诋毁这块冰牛粪。
“我、我没事,我只是爱哭,小宝不要冲动,你乖呵……”
“我不冲动!”
她再也不要乖!为什么大家都要她乖?!
她偏不、偏不!
这一方,年永劲仍是不发一语,五官凝得比六月飞雪还教人吃惊。见窦金宝出现,安慰著哭倒的凤祥兰,他面部表情微微一弛,竟旋身便走。
“你站住,不准走!”窦金宝冲著他的背影大喝。
他脚步未歇,依然故我,将她的话当作乱风过耳。
这还了得?!
窦金宝立马抛下泪美人,吼了一声窜到他面前,右臂平举,已把人挡将下来。
“大丈夫不欺弱小,你怎么可以把样兰儿弄哭,还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年永劲静瞅著她,岩石般坚硬的轮廓沉闷严谨,薄唇微掀──
“是不关我的事。”
此话一出,身后的凤祥兰呜咽一声,横波目又成流泪泉。
窦金宝呼呼地调整气息,清亮的眼不可置信地瞪著,仿佛他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但,管他是几颗头、几双臂膀,今日不出这口恶气,她四海小金宝还有脸回九江,面对父老兄弟和姊妹吗?!
“年永劲,咱儿要揍你出气!”撂下狠话,她想也未想,弯身就举起脚边的大石。
那大石浑沉沉,少说也有七、八十斤,她却把它当武器猛挥,瞬间,已逼到年永劲面前──
“小宝啊──”凤祥兰焦急唤著,但她的声音又细又小,风一来全吹散了,根本起不了任何阻挠的作用,更何况她“双目失明”,更没能力劝阻了。
而窦金宝说打就打,可不拖泥带水。
年永劲“咦”地一声,身躯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后飞退,可小宝仍不肯就此放过,见一击不中,她陡地放声高嚷,已抱著大石跃到半空中,当头使了一记千斤坠──
“住手、住手,不要打了!”
说时迟、这时快,一抹纤细的身影不知轻重地板进危险范围,适巧挡在年永劲面前,她藕臂挥动摸索,双眸紧紧闭起。
“祥兰儿让开!”窦金宝大惊失色,但身躯已在半空中,眼看便要砸下手上大石。
电光石火间,她脑中思绪急转──此石若当真击在祥兰儿身上,她又娇又弱,如何承受得住?!
情势不容再想,她大喝一声,硬生生在空中挺腰,改变抛掷方向。一时间,双臂痛不可当,却未注意年永劲已转换身形,大袖疾挥,画出半圆将拦在前头的姑娘罩在无形的内劲中。
“小宝?!”凤祥兰哭声惊喊,“眼睁睁”看著她将那颗大石掷飞出去,身子整个往反方向弹开──
“哇──”窦金宝胡挥著双手,“咚”地一声大响,掉进守清湖里,溅起好大的水花。
好痛哇──咕噜咕噜──
水有些寒,还带著青草和土壤的气味儿,她皱著眉想吐出,反倒多喝了好几口,而胸口痛得要命,是那招挟著大石半空挺身所致,重力反噬、真气乱窜,搅得她五脏六腑险些移位,真的好痛哇──
“小宝!”
虽隔著湖水,仍能轻易分辨出那唤声万分焦急,是师傅!她听见他的声音。
“小宝──”又一声厉喊。
不怕不怕,师傅不怕,别担心呵……
她壮得跟牛一样,就算掉进湖里,也会游啊游地找岸上。
她要游,踢动双脚快快游,虽然胸口好痛,但只差几下,就能浮出水面了……
忽然,又“咚”地大响,水波浮沉,窦金宝身体一漂,痛得头昏眼花,她咬著牙死命地踢水,还弄不清怎么回事,腰间猛地紧束,一股力量疾速地将她往上带,终于突破湖面。
“咳咳咳──咳咳──”那股力量继续将她拖上岸边草地,窦金宝皱著小脸用力咳著,吐出好几口湖水,这时,她听见凤祥兰关切的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