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竫,够了,放他下来啦!”
苏晴扳开他的手,老板才得以从他强大的手劲中解脱。与其被误认为丫鬟,天竫当 街的宣告才更令她别扭。
“咱们身份原本就不同,旁人会那么想也是理所……”
“不准!”他坚决地不容二话:“咱们非得看起来就是一对情人!”
“拜托……”
“你啊,换套像样点的衣裳嘛!咱们现在就去买,我给你买一车子丝绸绸缎回去, 我们两人就配搭得上了。”
“我就喜欢这么穿。平时要弄花花草草,哪能穿那种衣裳?”
“你……你真是狗咬……咬……咬什么东西!”
“狗咬吕洞宾啦!连成语都说不好,还敢嫌我衣裳。”
他们跟往常那样一路吵、一路闹,却也过了一个上午,在馆子里用过午膳后就看起 戏班子。
午后,天竫精力旺盛地提议再去运河那儿走走。江南水道错综复杂、绵密交织,苏 晴走累了,同他坐在河畔休息,看著看著,一时对荡漾曲折的水流心有所感。是的,每 当跟天竫在一起,她的心情就是这样,有时又好像平静沉稳得很。
“我啊,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呢?咱们无论哪一方面都相差太多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了。”
“怎么会不知道?一定有理由的,哪一点、哪一部分让你……”
一股重量缓缓压了过来,她奇怪地看向自己变重了的肩膀。
睡……睡著了?这家伙竟然睡著了!
“喂!”不高兴地摇他。“起来呀!喂!”
天竫喃喃呓语几声,却没睁开眼,这时,她能清楚感觉到灼热的气息朝自己颈项扑 来。
“天竫?”不能再怀疑了,她按摸他的额头求证,然后收回手。“好烫……”
“唔?”似乎又清醒了一些,天竫疲倦地张开眼,挥开她的手。“我没事……”
“还说呢,你明明就病得厉害。”不管病人的反抗,苏晴强把他撑起来,架在自己 肩上。“再等等,我马上带你回去,吃了药,就没事了。”
“不要,你扶不动我的……放手啦!”
“我可以,你看,这不就扶住了?”
身体的高烧令他不时陷入昏睡,苏晴放下净空的药碗,后边的粼粼双手悄然地置在 身后,噘起嘴嘀咕:“都怪哥哥昨晚太兴奋了啦!睡不著,在外头吹了一整夜的风。”
粼粼走出房间了,苏晴还坐在床边怨艾地盯著他沉沉的睡脸。怎么办?再这样下去 ……她会太过感动、太过在意这个人……可是,那把竹柏叶,和今日所有的一切,都让 她的心情好舒服啊……“傻瓜……”
她不是真心想这么说,是不舍的心疼让她怨起天竫的鲁莽。苏晴微微倾下身,晶湛 翦眸踌躇地在他唇际停留半晌,又犹豫地垂下眼,终于俯身凑近,选择在他脸上轻轻烙 下一个吻,然后匆匆离开床头,也匆匆离开了这间房。
“啧!”
暗啐一口,天竫反身拉上锦被,将满心的欢喜一起藏入属于自己的空间里。
第四章
金兵不时侵犯宋领土,尽管宋已偏安临安,还是深受其扰。霁宇在前些天接获军令 ,要北上驱剿金兵;他向来和她们无话不谈;苏家姊妹听完他的报告后,还是沉默著不 说话。
“那……什么时候启程?”苏晴先开腔。
“后天,这次战事吃紧,我们得赶快去支援。”
“晴儿。”
苏云不带任何表情地转身向著苏晴,她便明了了,迳自走到药柜那儿,一边找,一 边说:“明天你过来拿些金创膏,今天晚上我就可以配好,你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不用了,我想早点赶去帮那些弟兄,所以,快些……明晚就走。”
“你若没时间过来,我送过去给你。”苏云一派平静的气息中,隐隐有著不容改变 的坚定。“我送去给你。”
她又让他犹豫不定,魅惑了他。霁宇努力将异想天开的念头抛到脑后,淡淡地说会 亲自过来一趟。
“喂,苏晴!”
不客气的叫喊,随著大门被粗鲁地打开而传进屋里,不用想,是懿王府的小王爷。
“你就学不会敲门吗?”
“有没有敲,我还不都要进来!”病情恢复迅速让他的霸道变得理所当然、天经地 义:“跟我走吧,娘有事找你。”
“找我做什么?”
“你来就是了。苏云,请你也一块儿来吧。”
什么嘛!对苏云讲话就这么客气。
霁宇要整理行李,没一道去懿王府,前来迎接的粼粼大失所望,等到她知道霁宇要 上战场时,吓得花容失色。
“那不是要跟敌人打打杀杀的吗?万一宇哥哥……”
“傻子,国难当前,人人都怕死怎么成?”
他们待在懿王府美轮美奂的庭园,天竫将一颗颗冰糖莲子往嘴里送,教苏晴听得有 几分不屑。
“说得好听,你自己怎么不去为国效命哪?”
“我想去,所以从大漠回来了。”他声调变软、变柔,像春风绕著她转,“可认识 了你,你在临安,我不想离得太远、太久。”
这精致的凉亭倏地被尴尬的沉寂占据了,苏云在看她,粼粼也在看她,而天竫,正 怡然自得地撑著下巴笑。苏晴气他的不对时、不得宜,更恨自己红热的双颊不争气。
这时,粼粼过分夸张地大叫,表示她忽然想起某件事:“哎呀!云姐姐,后天我想 去骑马,你陪我去挑衣服好吗?我总拿不定主意。”
“好呀。”
苏云体贴地对妹妹笑笑,起身跟著粼粼走了,不顾苏晴求救的暗示。
“你娘跟那位贵客到底要聊到什么时候啊?”
只能转移话题了,苏晴面向前方的池塘。
“是丞相呢!本来不该先让你知道,可其实是丞相要找你,顺道到我们这儿来拜访 。”
“他找我做什么?”
“八成是想请你医病吧,派去的人又被你一一挡掉,只好亲自出马喽!”
咦?有这回事吗?她回绝掉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记不住哪位名门贵族曾经来过。
“丞相知道我娘认识你,希望由娘当说客,请你帮忙。”
还算客气的嘛!官位这么高,架子倒难能可贵地放低,是值得一见。
“对了,你……十九天后有没有空?”
“啊?”她一头雾水地回身,十九天?“哪有人这么问的!我怎么会知道!”
“你就算算日子嘛!”他虽迟疑,却很坚持:“是初十。你忙吗?”
“还没想那么远,所以没预定要做什么。”
“那就是有空了。那天你再来王府一趟好吗?我派人去接你。”
“为什么?”
“我爹平时都在宫中辅佐朝政,那天他会回王府,我想带你去见见他。”
下一刻,她像在看怪物般地瞪大眼睛,随即抗议:“为什么我要见他?”
“我说过有天要娶你过门的,没先让爹娘见过怎么成?”
“谁说要嫁你呀?不去!”她倔傲地抱起双臂,心意已决:“说什么也不去。”
“喂!你……”急了,天竫忙离开座位,想了想,勉强退让一步。“好吧,不见我 爹,那好歹……你要来王府见我。”
苏晴慧黠的视线自池塘中的莲花圆溜溜转移到他身上,睡莲安逸随波逐流,他却是 窘迫的。
“为什么?我又没事找你,你若有事,就来竹屋找我。”
“我──啰嗦!要你来你就来啦!”他恼地对她吼。
“我偏不!”恐吓显然没奏效。“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也不踏进懿王府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