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席岱庭比吴德和吴行适合继承谢家的产业。比孝心,她再糟也糟不过吴家 兄弟。论个性,她也比从小穿金戴银、挥霍无度的他们强多了。所以管家心里倒比较希 望席岱庭能在这场争战中得胜。
她将录影带放进放影机中,再打开电视。
荧幕上出现四个人正热烈地讨论著他们的计划。谢进仁专注地聆听许久,听完后才 将电视关掉。
其实女儿嫁谁有差吗?
彩伶嫁给豪门少主,结果生下两个冷面、没用的儿子。彩芸选择了她所爱的人,虽 然辛苦勤俭地过一生,但活得快乐,也拥有一个孝顺她的女儿。
是他以前太固执、太势利,到了老年才会一无所有。
“谢先生?”管家轻声询问著沉思不语的谢进仁。
“他们可真心狠手辣、赶尽杀绝。”谢进仁冷冷地评断道。
“那……我们帮不帮席小姐?”
“你喜欢阿庭?”他刺探著。
管家在他面前毫不隐藏心中的想法。“没错。我想你也不希望吴德他们得逞吧?”
“我能不帮阿庭吗?”谢进仁反问她,“我可不希望失去才得来的孙女。”他沉吟 了一会儿又说:“等一下打电话给……”他说了许多人名,安排著下一步。
微弱的月光从云中透了出来, 夜已深,谢家四周也静了下来。
席岱庭身著短袖的上衣,原本以为外面不太冷;没想到夏夜凉风竟吹得她直打冷颤 。
初来到这个大宅子,她还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四周的花园,所以才会兴起地出来散步 。
她走过一片假山、假水的人工造景,不太喜欢这种用钱堆砌出来的景观,既不自然 又无生气。正觉得无聊时,她发现假山后面另有一片花园。
这片花园内除了种一些平常的小花、小草以外,两旁还有一个大花棚,棚架上挂满 一盆盆、一株株娇艳的兰花,中间有一个凉亭供人休憩。
席岱庭呆愣地坐在凉亭的石椅上,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这些兰花……记得妈妈提过她曾拥有过一片漂亮的兰花园,是她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她说她从小到大最爱的花就属兰花,还特地跑去拜师学养兰。十八岁时,外公为她搭 了花棚,造了一个凉亭,让她种著她买回来的兰花。这个花园也是他们父女俩最爱的地 方,常在这里泡茶、赏月、聊聊心事,没有任何顾忌。
离开谢家之后,妈妈因为沉重的家计无法再像以往去种那么多名贵的兰花。直到后 来席岱庭上大学也开始打工,妈妈才有余钱去买几盆兰花挂在阳台上。
而席岱庭一直体会不出那些兰花对妈妈的重要性,以为养兰只是消遗日子的方法。
原来那些兰花令妈妈回想到从前——她曾拥有的亲情。
不孝的她竟然让妈妈那几株兰花干枯而死。妈妈生病住院时,她每天奔波于医院、 工作之间,从来就没有时间、心神去理会那些花花草草,以致一个星期后,脆弱的花儿 就情零死去。
反观这个花园,它没有因为妈妈的离去而失去生命,三十年来仍是挂满令人心醉的 兰花,充满著妈妈所喜爱的花香。
她以为自己很了解母亲,但现在她才知道外公比她更了解母亲爱兰的心。
她也以为二十多年前外公狠心地遗弃妈妈,冷血地切断这条血缘。但如果外公真如 她所想的极端,那他又为何会保留著这片花园,替妈妈照顾著它呢?
或许是因为在外公心底,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妈妈?
席岱庭环手反抱著自己的双臂,这一阵阵的思潮和凉风令她觉得好冷……冷得没发 现自己脸上布满了泪痕。
“原来你在这里。”她背后传来唐杰的声音。
原来她在花园里乘凉,他还怕她又中了什么陷阱、圈套,匆匆忙忙地找遍谢家里外 。
还好她安然无事!唐杰松了口气,站定在她身后。
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总是很担心她,只要席岱庭一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就会胡 思乱想,怕这个、怕那个,定不下心来,只往坏处想。说出来还真可笑,席岱庭并不是 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她的身手远胜过他,但这丝毫也安不了他的心。
她是在乘凉吗?怎么看起来似乎很冷?
唐杰脱掉身上的短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包住她发颤的身体。
“冷了还不进屋里?”他的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味。
冥思中的席岱庭这时才注意到唐杰,她抬头看他,一脸茫然,可见之前她都没听进 他所说的话。
看见她脸上的泪水,他有些惊讶,心慌地坐到她身旁。
“出了什么事?怎么哭了?”
席岱庭摇了摇头,想也不想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中,继续哭泣著。
唐杰慌忙搂住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无法将她和泪水联想在一起,她太坚强、太擅于隐藏自己的心情;她令人以为她 没有脆弱的一面。
而现在她的泪水像火般烧灼著他的胸膛,令他只能手足无措地搂著她,希望能借此 安抚她。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心急地追问。
“没什么。”席岱庭边哭边回答。
“没事哭什么?”他不明白。
她这次不再回答,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唐杰的怀抱似乎是个很可靠的地方,依著他,她似乎不用再敛起自己的伤心、情惑 。
从小到大,妈妈就教她要活得坚强、活得有尊严,跟在沈哥身旁又学来他的深沉内 敛,让她一直以为流泪是无用的事,有时候甚至看不惯老是哭哭啼啼的小妹柳茵。
她现在才发现,哭泣是一种发泄情绪的好方法。她以为自己早就从母亲的死亡阴影 里走出来,可是偎进他怀中才知道自己忍得好痛苦,骗自己骗得好累。说什么不再流泪 、不再伤心,那都是安慰自己的谎言,失去妈妈的伤痛仍在她心中,伤口从来不曾愈合 半寸。
“我觉得很对不起我妈妈。”她抽抽噎噎地说。
唐杰心疼地拍拍她的肩,她声音中的感伤令他同情,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从来不曾安慰过恸哭中的女人。
“我答应过她要回来替她孝顺外公的,我回来了,但却没有丝毫孝顺他的意思。我 要的是他的钱啊!”不等唐杰开口她就说下去,到最后还激动地叫起来。
“是吗?我不相信你最后那句话。”他愈来愈不相信她会是个冷血的孙女,他听得 出她声音中的矛盾和挣扎。
席岱庭抬头起来,愤恨地瞪著他,“你凭什么说得那么肯定?你又不是我,怎么会 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忘了吗?我请你来假装我的未婚夫,为的是要得到外公的遗产 。
我说过我恨他,我不会原谅他的。若非为了钱,我不会回来的。”
唐杰扣住她的下巴,贴上唇轻柔地吻著她,想吻走她心中的怒火,想带走她那股恨 。
沉溺于他的吻中好久,席岱庭才略微恢复思考的能力,她连忙躲开他缠人的吻。
“你想证明什么?”她咬著因为他的吻而红润的下唇,调离眼神不敢直视他。
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他毫无戒心,对于他突兀的索吻非但没拒绝、没发怒,反而 沉浸于其中,爱上他吻自己的感觉?自己可笑的反应令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不想证明什么,”唐杰强制地扳回她的脸,“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并不是一个 无情的人。”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如果你真如你所说的恨外公,那你又为何会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