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知道我每一步骤都有其道理了。”
一名美商过来和安若找话说。来之前即受安若拜托的戴洛,欣然万分地答应要尽职 地当她的护花使者。他一步不曾离她身侧,并在每次有男人对她表示好感和兴趣时,故 意用些亲匿的称呼,或做些亲密的小动作,让对方相信他们是一对。
希文一走进来便看见他们。一屋子宾客中,他们是非常出色、抢眼且相称的一对。 不知怎地,他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主人朝他迎过来,老远即热诚地伸著手。“费先生是吧?欢迎欢迎。我在担心你 是不是找不到地方呢。”
“对不起,迟到了。路上塞车。”
“无妨,无妨,常有的事。喝点什么?”
给希文拿了杯酒,他为他介绍了几个客人。希文的眼光总不由自主地飘向金发男子 旁边的狄兰德。热诚的主人自是留意到了。
“很漂亮,是吧?”他笑著低语。“我有一半以上的客人都为她倾倒了呢!”
“哦,”希文静静解释,“误会,我只是很意外。我以前曾凑巧和她搭过同一班飞 机。她姓狄兰德是吧?”
“没错,是狄兰德小姐。”有人叫著纪先生,他向希文一颔首,“失陪一下,费先 生。我去去就来。”
“您请便。”希文朝她走去。
他一进门,安若便也看见他了。她既决定开始出现社交圈,已有心理准备可能和他 巧遇,只没想到这么快。
“狄兰德小姐。”希文礼貌地微笑。“真巧,又见面了。”这次他直接说英语。
安若回他个冷淡的微笑。“啊,是你。上次谢谢你帮忙。”
“甜心,我不知道你在这有熟人呢?”戴洛说,打量著希文。
“我和这位先生只见过一次面,亲爱的,”安若说,“他帮了我很大的忙。”
“小事一件,请不要再放在心上。”希文说。
他又用透视般的眼光在探测她。安若故意亲密地把手抚在戴洛臂上。
“亲爱的,我要失陪一下。”她朝希文客气地颔首。“对不起。”
两个男人注视她穿过走道,往尽头的洗手间走去,同时转过头,对视一笑。
“狄兰德小姐是尊夫人吗?还是我问得太冒昧了?”
“不是,不会。”戴洛爽朗地笑。“我希望是,但是,”他耸耸肩,“她很固执。 ”
“仍然,你是个幸运的男人。”希文举杯敬他。
“谢谢。对了,我叫Run。”
他们握握手。
“你英文说得好极了。去过英国吗?”
“在牛津念过几年书。”
戴洛蓝色眼眸一亮。“哦,难怪。喜欢英国吗?”
“美丽的好地方。我很怀念那段求学时光。只很遗憾那时没有机运能结识狄兰德小姐。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说。”
“一点也不。”戴洛朗笑。“事实上我是在法国认识Ann的。”
“法国?我以为她是英国人呢?”
“嗯,这个嘛,不尽然。但她是住在英国没错。我认识她时,她在巴黎艺术学院修 戏剧,客串演出一出舞台剧。我完完全全地被她迷住了,从法国追她追回英国。”
安若回来了,戴洛伸臂环住她的肩。“我正在告诉他我当年追你追得多么辛苦。”
她娇柔地对他一笑。“也不怕人家笑你。”
“什么话?那是我的光荣史。”戴洛俯身亲吻她的颊。
希文心头莫名的悸痛。她仰著脸蛋望著Run的神情,分明是安若凝望他的温柔神态 的再版。
“亲爱的,我们是不是该告辞了?”安若有意倚到戴洛身上去看他腕上的表。“另一边怕要迟到了呢!”
“好的,甜心,我们去和主人说一声。很高兴认识你。”戴洛再和希文握握手。
“彼此彼此。希望还有机会再见到你,狄兰德小姐。”
听到他声音中几乎抑不住的期盼和渴望,安若心口一阵抽痛。她淡淡点一下头,挽 著戴洛走开。
希文目视他们向主人打过招呼,主人无限惋叹地送他们至门边,他们相偕而去。宛如失去了什么般,希文全身空茫地呆站了好一会儿,还是主人过来唤回了他的意识。
“真抱歉,费先生,怠慢了。”
“哪里。是我打扰了。”
“(口也),我早就耳闻你的大名了,始终没机会认识你本人。我太太喜欢你设计的 衣服,喜欢得不得了。可惜她今晚不在,不过等她回来若知道你来过,我耳根子就要几 天不得清净了。”他呵呵笑著。
希文怕他一会儿又要忙,便提出今晚来此的主要目的。“纪先生,不知道您是否方 便借一步说话?我要请教您的事,私下谈比较好。”
“哦,是,是。我们到书房去吧,我想我走开几分钟应该无妨。既然人都到齐,也 都互相结识了。”
进了书房,主人周到地关上门,希文为节省时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简短表示他 知道他曾为蓝氏做仲介的事。
“我想了解一下对方的财力及是否对蓝氏其他企业分支也有兴趣。若可能,想请纪先生代为安排和那位戴洛先生碰个面,我本人和他谈谈。”
这位纪先生露出困惑的神情。“可是,你们不是见过了吗?我看你们聊了好一会儿 ,谈得满好的嘛。”
希文倏然一惊。他到此后只和一个男人谈过话。他想起蓝氏前任财务经理的形容: 高高大大,金发,挺俊的一个英国人。
居然就在他眼前,而他错过了。
“我刚才不知道Run就是戴洛先生。”懊恼表现在他表情和声音里,“真是对面不 相识。我正急著想找他呢?”
“不妨,不妨,我明天打电话代你约他就行了。”纪先生热心地说。“他这人挺诚 恳,坦直而且干脆,和他谈生意轻松又愉快。”
“您是否了解他本身从事哪一行?似乎他投资的方向并不专涉某一类生意。”
“戴洛不是投资者本人,他代表英国一个叫‘欧梵’的财团。不过他被授以全权。 他在台湾几年了……”
自“欧梵”以下,进到希文耳中的仅是些模糊的声音。
他第一次去“欧梵”,拿到“欧梵”的名片,就有种仿佛被设计的感觉。现在那感 觉再度重现,而且比上次更强烈。
第九章
从高而宽的窗户望出去,地平线正在吞噬夕阳,天边描著幻景似的粉红、靛蓝、银 白、玫瑰、深浅不一的橘的色彩,像幅印象派的画。草坪上还有一小撮人没有进来,舍 不得这片美景地待在树荫下。
一个穿著灰色宽大布洋装的妇人,拖著一支扫帚来来回回扫个不停。惠卿带回来的 ,她哥哥的六岁大女儿,就绕在妇人四周,开心地跑过来跳过去,兀自玩著,踢著地上 的草和落叶。
“她天天扫,一扫就扫半天,不累啊?”惠卿问。
她母亲坐在拉到窗边的椅子里。惠卿回来,她见到孙女起先很高兴,不过立刻意会 有事情不对劲。等惠卿一五一十重述她哥哥、嫂嫂的事,韩昭容一急一气,心脏衰弱地病了好几天,惠卿不得不打电话向安若道歉,表示她要晚几天回去,请安若在李小姐打电话回来时,代她请假。没想到她母亲接著又发起烧来,惠卿回来一住就不知不觉住了将近十天。
那个叫阿静的女人,每天就这么拿著扫帚到处扫,扫了外面扫里面,再不就在厨房 里帮忙。奇怪的是,小荃老爱跟著她。她有时会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目不转睛的看著小 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