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刻薄的雇主。」
「喔,真巧,我也不是贪财的职员。」
望着她闪动的眼瞳,欧子誉索性拉把椅子,靠在她的旁边坐下,望着她发愣。
「干么坐这么近?」她有些烦躁,他的靠近引发些许的呼吸不顺畅,像又回到当日的情景。
「我无聊。」他大方地承认。
「知道就好。」她收拾起手边的文件,想早点回家。
「今天怎么只有妳一个人留下来加班?」没看到向来与她形影不离的关悦笙的踪影,他颇感好奇地问。
「她有事吧。」闷闷地说出口,最近关悦笙似乎有意躲她,而自己也因为那天发生的事情,不好意思找她。
明明就容易起口角的两人,偏偏在自己最心烦的时候,他庆幸遇见的是她。
「为我的公司做牛做马,妳图得是什么?」
「除了微薄的薪水外,」闻言,夏忆侬有些气恼,「图得是自己良心能交代得过去。」
「老实说,我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吧。」欧子誉抹抹脸,想拭去心头的郁闷,却换来更多的不确定感。
「嘿,今天是告解日吗?怎么突然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忏悔,还是你有心事?」她不经意地问。
「嗯。」已经是下班时候,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毋需再伪装两人间的身份差距,他干脆承认了。
「难得唷。」她刻意取笑,避免增加两人间的暧昧气氛。「总经理也有无法解决的问题,让外头人知道,碁峻公司会不会明天股票大跌?」
看着她笑意盎然的脸,忽然之间,心底沉潜已久的欲望开始浮动,就是很想……很想抱她在怀中。已经很久没有哪个女人能轻易地挑动他的情感,而夏忆侬却办到了。
「妳不怕我。」他深思地说,「打从见面开始,就不把我视为高高在上的总经理,为什么?」
「总经理也是人吧!」夏忆侬困惑地问:「为什么要害怕,我没做错事,光明磊落,自然无所惧。」
「等妳爬到高处后便会发现,没有几个人值得信任,没有几个人能轻易交心,更没有几个人能陪伴孤单的你呵。」他说出自己内心的话,「我做得愈好,朋友便愈少,登门来找的人,十之八九是为了求你的帮助。有时候会分不清,到底是他们有所求才会上门,或者真的是朋友。」
「所谓高处不胜寒,想得到就得付出代价。」她失笑了,「真悲观,或许你该敞开心胸,眼底的世界将会改变。」
「如果那个人是妳的话。」他坦言,对她的关怀更感窝心,「但是在这么深的夜里,我只想……」
下一刻,阴影逐渐靠近,他的唇瓣准确地压上她的,手臂牢牢地搂着纤腰,让夏忆侬不得不仰起头,完全贴上他结实的身体,半晌,尝够她的甜蜜后,才慢慢地抽离。
试图平息紊乱的气息,高温隔着衣服传来,她无法抑止地起了个轻颤。
「拜托,你在引诱我吗?」说出口的声音异常沙哑。
「若我说是呢?」大手轻轻地在她的背脊上抚摸,制造出更多的颤抖。
「别这样。」她的拒绝不具说服力。
干脆将她搂在怀中,让她身上散发出的清香萦绕在鼻端,内心的郁闷莫名的得到纾解。
「让我靠一下。」
「你……究竟怎么了?」
「别说话,我需要安慰。」
手足无措地被抱牢在男人怀中,是种全新的感受,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听到他呼吸的规律,夏忆侬偷偷地允许自己,就一次,一次深入他内心的世界里,然后明天再开始遗忘吧。
「找安慰,或许上酒店更容易些。」她含糊地说。
「哪能找到像妳这么伶牙俐齿又不怕死的女子。」他哑然失笑。
「你的表现会让我误会的。」她咬着唇,「难保明天你上班时,不会听见公司里的蜚短流长。」
「我不在乎。」欧子誉渐渐地感到轻松。
「可是我在乎耶。」
男人,永远只图自己方便,哪管旁人的死活。若非夜已深,人早散尽,她描绘的情景绝对会发生。
「让别人想的变成真实。」
什么意思?
夏忆侬愕然地抬起头,迎向他略带促狭的眼中。对望良久,然后,他再次入浸她的甜蜜,吻到天荒地老方休。
***
他爱我吗?
回到家中已晚,却连半点睡意都没有,呆呆地坐在床上,夏忆侬的心思飘回方才的对话。
不可能,一定是因为他受到什么样的刺激,才会失常。对,就是如此。她对自己的推论点点头。
可是,如果他不爱我,为什么又要三番两次的吻我呢?
另一方面,她不愿相信欧子誉会是个占人便宜的小人,关悦笙相中的人,不该如此。就算以往她曾暗自咒骂过,也因为情况不同。
只手抚上红唇,来回划着唇线,脸颊红晕乍现,那是他曾经碰触过的地方,而她——竟然不讨厌。
「该死,我该怎么办?」
如果未曾察觉关悦笙的情意,或许她能够不顾一切地接受他,但如今明知好友的心意,教她该如何是好?
烦啊!
两性问题向来是她最拿手的课题,爱情顾问的招牌就靠这个建立。从前,很多女人向她哭诉时都会说「不是发生在妳身上的事情,当然可以说得轻松自如」的话,当时她总是暗自嗤之以鼻,没吃过猪肉,好歹也看过猪走路嘛!举一反三,谁说要经过爱情的洗礼才能体验个中滋味。然而她现在总算真正体会到这种滋味了。
无心接听任何电话,或许她能给予别人忠告来自清澈的内心,如果连自己都一片浑沌,怎么说服自己和别人呢?
欧子誉,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如果只是吃豆腐,自己还能义正辞严地拒绝,然后再好好地教训一顿,教他认清女人不是弱者。偏偏一个外表最坚强的男人,在她面前却表现出脆弱的模样,害她连翻脸都无力。
翻身用力地捶打着枕头,害她睡不好的男人,最好当心点,别以为身为律师之女的夏忆侬是好欺负的。
第六章
心力交瘁地回到家中,台北的夜那么明亮,让她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朝这里走。她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还好,起码有个能依靠的家,可以安慰受伤的心灵。顾沁容看着一片黑暗的客厅,暗自庆幸现在不必面对任何人。
她已经累了,太累了,没有力气再应付旁人的关爱,即使出自善心。现在的她扮不来温柔婉约的形象,因为自己像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躲起来舔舐伤口,让纷乱的心绪得到暂时的解放。
过去这三年所过的生活,还有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如走马灯般不停地在脑海中旋转着,她是只不敢面对现实的鸵鸟,才会造成今日的种种。
欧子誉的话虽然残酷无情,却清楚地点出事实。
她到底见他要做什么?
未曾深思过的问题,只是在心底深处,残存着某种意念,好想好想再见他一面,然后呢?
然后是什么?怎么想不起。其实欧子誉与她之间,早谈不上情和爱,若说有所不甘,该是男人的自尊受伤呵。他在乎的只是友谊的背叛,若以这个观点来看,她确实是导火线。
皮包随意地扔在地上,和衣倒卧在床上,泪水终于忍不住地决堤而出,嘤嘤的啜泣声在室内回荡,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还是为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早已经分不清。
「妳终于回来了。」夏应杰的声音如鬼魅般突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