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帽子不知何时掉到了脚边,需要修剪的发看起来总是那么狂野。
而他长长的睫毛因低垂着眼所造成的阴影,则让甘舜知无法移开视线。
无意识地,她吞了吞口水,心想:何止如此。他不也弄得她心烦意乱吗?
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甘舜知内心深处很清楚,要抗拒他对她施展魅力,简直不可能成功。
她根本抗拒不了——等等,她怎么会认为他在对她施展魅力呢?
利海粟低垂着眼,仔细检查她雪白的手腕。
同时不由得暗暗诧异女人和男人的身体差异竟是如此地大。
她的腕骨纤细得只要他稍稍施力就能折断。而她的皮肤……他粗糙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她手腕内侧,引发她身体一阵不由自主地颤抖。
甘舜知专注地看着他的脸。
他的确是在对她施展魅力。不,他没有……他不需要。这个男人只需勾勾他的手指,恐怕就会勾走一打的魂了。
他何需对任何人施展他的魅力?
但,偏偏他的确仿佛正在那么做。
也许他是无意识的。也许是她想得太多……
利海粟凝着眼检视她的手腕,确定她没有真的被他的鞭子伤到。
他使鞭虽然已经使得很顺手,他确定他有控制好力道,应该不会真的伤害到她。先前他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想吓吓她而已。
然而他还是再三检查,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放开她的手腕。
当他抬起头时,甘舜知还傻傻地盯着他看。
她眼里的专注困扰了他。令他也好奇地看了回去。
当他那双金栗色的眼睛攫住她的时,甘舜知胸口一紧。几乎就要以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的视线往下移到她诱人的唇瓣上。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你知道吗……”他讶异地发现到自己变得低哑的声音。
甘舜知摇摇头。知道什么?
他认真地、沙哑地说:“昨天外星人在这里降落,偷走了我十头乳牛,你说那些乳牛会变得怎么样?外星人喝牛奶吗?或者他们其实是要吃乳牛的肉?假使是这样,那么我的乳牛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你想如果我去警局报案,会有人相信我吗?保险公司会愿意理赔我的损失吗?”
甘舜知眨了眨眼。沉默了半晌,她很有一回事地说:“如果我是警察局局长,或是保险调查员,我一定会相信。”
两个人眼对眼,一刻都舍不得让视线离开对方。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这一幕,或许会以为他们正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彼此。然而事情并非如此,不是吗?
不知道是谁先忍俊不住笑出来。因为接下来,他们的笑声几乎已经难分轩轾,不离不弃了,搅和成一气了。
他们哈哈大笑。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昨天没有任何外星访客光临牧场。而甘舜知,当然也不是啥米警长或啥米碗糕调查员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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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他才把车痕会对草原造成的伤害心平气和地解释给她听。而话中已经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希望她了解。
但甘舜知在了解情况后,脸红地承诺,除非必要,绝对不再驾车在牧场里到处蛇行。
两个人,和解。
但内心却仍兀自翻腾不已。
因为刚刚,的确是有什么事情几乎要发生了。
内心深处,他知道他差点吻了她。
她也知道。
但是他们都不确定,如果他真的吻了她,再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
摇摇头愉快地向对方道再见后,两个人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纯粹是贺尔蒙在作祟。
八成是……
不然如何解释那样荒唐的念头呢?
他们都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了,也不是没谈过恋爱,都有经验地明白,一见钟情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9 什么样的爱情才值得期待?
一大早,管家兼厨娘阿桃正把一大盘荷包蛋和煎火腿给端上桌。看见甘舜知走了进来,忙招呼她。
“早啊,阿舜。”
“早,阿桃姐。”甘舜知嘴甜地喊,哄得年近五十的阿桃心花怒放,开心得不得了。
“吃过早点没有?一起来吃吧。”
甘舜知便是来吃免费早餐的。她用手捉起一片煎火腿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道:
“阿桃姐,你的手艺真不是盖的,连火腿也可以煎的这么好吃。”不枉她早早就走出旅馆,走了半个多小时的路来这里。
阿桃呵呵一笑,又把一笼包子给端上餐桌。看着甘舜知津津有味地吃着早点、阿桃欢喜地道:“真好,平平是大城市来ㄟ,你跟她一点都不一样呢。”
甘舜知又吞下一片火腿。“跟谁不一样?”
阿桃说:“老板的太太——现在变前妻了。”
利海粟的前妻?甘舜知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他的前妻感兴趣。但如果有人愿意说,她倒是很愿意洗耳恭听。
“哦,他的前妻是怎么样呢?”不知道像利海粟那样的男人会娶什么样的女人呢?反过来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嫁给利海粟那样的男人?而且这过程里还牵扯到了倪家的那一位,就更令人好奇了——不过甘舜知提醒自己:只是“很单纯”的好奇。
阿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太太喔——前任的啦——都不吃早餐,而且听到笑话也都不会笑。”皱着眉头,仿佛是意识到自己太多嘴了,阿桃打打嘴巴道:“哎呀,不管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代志了,还是嗳搁讲啊。”
阿桃既然不说了,甘舜知也没坚持追问。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厨房。又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才问:“怎么没看见其他人呢?”牧场里大家都习惯早起,工人们的食量又大得不得了,平常这时厨房里应该已经聚集了一堆像是要饿死了的男人抢着食物吃才对呀。
“他们啊,”阿桃掀开锅盖,好让热粥吹凉一些。“正忙着呢。快天亮的时候,好几头母牛开始生了,现在人都到谷仓里帮忙去了。”
“生小牛啊。”甘舜知从特大型的冰箱里拿出一壶冰牛奶,倒了两杯,一杯递给终于准备好所有食物的阿桃。“通常一头母牛一次会生几只小牛?”完全没概念呢。
“通常是一只啦。”阿桃喝着牛奶说:“牛跟羊不一样,羊一胎大概可以生两、三只,小牛较大身,生一只就很不简单了。”
“哦,所以要牛妈妈生双胞眙是不太可能的事喽。”
阿桃差点将嘴里的牛奶喷出来。双胞胎的牛宝宝?这位台北来的小姐想法很天真呴……
这时谷仓那边突然传出牛只的哞叫声,听起来就像是一位正在受苦的母亲。
甘舜知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牛奶。“我想过去看看。”
阿桃连忙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过去,顺便帮点忙。”
临走到门口时,阿桃又匆匆折回。然后她带了一大捆毛巾让甘舜知拿着,自己又提了一桶热水,两个人才向距离主屋将近一百公尺的谷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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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树宽蹲在一旁按着母牛的腹部,使劲的按摩着。
利海粟则蹲在母牛旁边,双手放进不断出血的产道里,努力地想要将小牛从母牛肚子里拉出来。
叔侄俩头脸都是汗,手臂力量也因为之前和其他已经安然生产的母牛奋战太久而逐渐疲乏。
这是最后一头待产的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