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贱妾给您洗脚。”她小心翼翼的揉著他的脚。
“嗯,好吧,不过娘子,这些事以后交代下人们去做就行了,你可别累著了。”生得一张丑脸又不是她的错,木已成舟,他自然也不便从面容上挑剔她,只要以后大家好好相处也就罢了。
他温柔体贴的话语让低头帮他洗脚的赛玉朴感动万分。“相公,您真好!贱妾能嫁给您这样的夫婿,真是贱妾三世修来的好福气,一定是祖上积了八百年的德,烧了千万年的好香,呜……”
听到她这么难听的哭声,傅昕纴的睡意全无,索性起身端详著他这丑妻的面容。这可是要和他共处一生的女子,势必要学著习惯她与众不同的面容才行,天呀!还真不是普通的恐怖,泪水使得厚厚的斑驳脱落了些许,样子比原来的花脸更令他毛骨悚然。
这上苍还是真会捉弄人,一个女人没了一张可人的容貌,好歹也给她个好嗓音吧!两者皆不具,终其一生是得不到丈夫宠爱的,而他的妻子偏偏就是这种可怜的女人。
“娘子,你脸上的粉是不是可以涂得淡一点?”傅昕纴别开目光,不再正视那张大花脸,也许没了那五颜六色可能不会这么吓人。
“是,贱妾下回会抹得淡一些。”赛玉朴恭敬地福身,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诡谲并没有让他看见。
“娘子,你我从此便是夫妻了,毋需如此客套。”
他话一说完后,两人便默默地坐在床边,初睡醒的他,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处理这尴尬的场面。
“相公,我们……”她将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不一会儿便慢慢地挨到他的身边,还以翘臀用力地挤了他一下。
傅昕纴吃了一惊,转头往旁边望来,赛玉朴的大口正以他的嘴为目标凑了过来,这打算行周公之礼的意图十分的明显,见状他吓得是冷汗涔涔,这会儿灯火明亮……该怎么办?
“娘子,夜已深了,你也快些就寝吧!”情急之下,傅昕纴拉起大红的鸳鸯被蒙住头,佯装已入睡。
新婚之夜,他们夫妇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度过了。
※※※
论起赛玉朴的才华……
屋外细雪纷飞,屋内点著几盆的炭火也算去除了些许的寒意,在傅府的书房内,傅昕纴与赛玉朴难得的会在大白天碰到。
他平时要忙铺子里的事,即便回到家中,赛玉朴也一天到晚的不见人影,要不是今日刚起下雪,恐怕她也不会在家。
“娘子,我听说你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才女,可为何不见你舞文弄墨的?不知今日娘子可否为我提提笔?”傅昕纴斜坐在窗边。
每回见到她总是一身奇装异服,让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上哪儿请了个戏班子到府里表演呢。
“这……提笔?哦,如果相公要看的话……贱妾就找贱妾一手调教出来的小玉来画好了。真是的!看画就看画,还说什么五、六的。小玉──你在哪儿呀?”赛玉朴扯开嗓门大喊。
傅昕纴被她的“魔音”震得头痛不已,忍不住捂住双耳。
每天她都用这种令人震耳欲聋的喊法,难怪声音粗嗄得比杀鸡还难听,真不明白赛府怎么有办法调教出这么一位“出色”的千金?
到今天为止她还搞不清楚什么是舞文弄墨,每次都以什么五、六的代替;要她多读点书,竟将书本当成枕头趴著睡起觉来,这不打紧,还留了满桌的口水,将一本好好的书给“浸淫”成了一叠废纸。
“小姐有何吩咐?”在大老远的小玉都能听到这似招魂的声音。
“姑爷要看画,你就将平时我教你的那套,随手写几个字或画幅画。”
“好大的口气,娘子,我对画的涉猎可是不浅,你可别班门弄斧才好。”
“相公,您刚才不是要看画吗?怎么现在又要小玉拿斧头?是要她表演劈柴吗?你到底是要看小玉画画还是劈柴?”赛玉朴显得有点气恼。
傅昕纴哭笑不得,他怎么会有这种妻子?每次对谈不到两三句就会出现这种的鸡同鸭讲,如果哪天她做出焚琴煮鹤的事来,他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
“小姐,姑爷是要看画。”掩嘴偷笑的小玉一点也不怕主人生气。
“那你还不快点把平常我教你的功夫,拿出来露两手!相公,您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呀!”只差没加上打锣,她的叫喝声活像是在卖膏药的江湖郎中。
“是!”小玉抚了抚快笑岔的胸口,认真的提起笔来。
她秀气细致的脸庞和一旁浓妆艳抹的赛玉朴,还真是天壤之别。
过了一会儿,一幅“寒梅天雪”就这么活灵活现的摊在他的眼前,一旁还加了卢梅坡的诗──“雪悔”点缀其间。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真让人不敢相信!只不过是赛府的一个小小丫环,竟能在他面前随手挥毫便成一幅画,诗和画配合得天衣无缝,这画虽火候有点不足,算不上是极佳的作品,但此图比起字摊上画的布局要来得高明多了!
“小玉,你的画如此洒脱又不失真,墨色也十分均匀。是出自哪位名家的指导?”傅昕纴认真的问小玉。那个教她画的人肯定是一大名家,她画的图一看就是经过长期训练的,他很好奇是哪位高人,能将一位丫环指点到如此境界。
小玉正想要开口回答却被赛玉朴用俏臀往旁边一挤,小玉被狠狠地挤到一边去,失去平衡的她差点跌倒,还好被傅昕纴给一把扶住,可小玉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傅昕纴有点不悦。妻子动作粗鲁是无所渭,但要以不伤到别人为原则,反观小玉的文静更显得她的粗俗无礼。
“当然是贱妾教的,要不是贱妾教她,凭她赛府一个小小的丫环,怎么会拥有“这种才华呢?哈哈!”她得意地双手往腰上一叉。
又来了!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震耳欲聋的笑声,即使以两手捂住耳朵也抵挡不了阵阵催命似的笑声。
“娘子,我问的是小玉。”傅昕纴无奈的揉著额头。
他要是再被这种可怕的“魔音”继续地残害下去,离他去“苏州卖鸭蛋”的时间肯定是不远了!
“姑爷,小玉的这一幅好画,的确是整日跟在我们家小姐身边耳濡目染学的。有一回小姐画了这幅画提了这首诗,小玉见了好生欢喜,小姐便一笔一画细心的指点,小玉也练习画了数十个月才有到今天的小成就。”小玉的神情真诚至极,让人看不出是在说谎。
小玉端庄的仪表、从容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妻子这种主人的丫环。
“哦?既然娘子你有这么高深的绘画功力,能将一名丫环训练到这等笔法,那就有劳娘子你也当场挥毫,给为夫的开开眼界吧!”
“画……画?”赛玉朴的脸色丕变,原本滔滔不绝的嘴竟也口吃了起来。“相公,不是贱妾不画而是……贱妾的家乡有个习俗,对!就是习俗,出嫁的女子在出嫁一年内不能动笔,要是动了笔……”
家乡的习俗?又是习俗!她老是拿习俗来搪塞。
傅昕缝压根儿不信他家的“火鸡母”会有这么高超的绘画本领,连个普通的对答她都会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她怎么可能会画画!倘若她真的会画,依她平时自大又爱自夸的个性,只怕早就红遍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