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今天宫中的大消息呢,可是你又何必如此冒失的夜闯禁宫呢?改明儿再大 大方方的进来就得了。你那两个哥儿们可是早已帮你传了新版的流言呢,什么你早有未 婚妻之类的……”致远也颇感好笑。“那是你编的,或是太子帮你出的主意?单斌那人 太直了,大概不是他想的。你别太担心,有他们护著你,不会有事的。”
问题就是出在他们身上嘛,我怎能拖到明天?“那是……”
“方才有刺客来袭?”致远盯著葵夫瞧了一会,笑道:“该不会是你吧?”致远的 话中并无谴责,反到有几分骄傲的意味在。葵夫在十五岁时取得武科榜眼,之后又屡建 战功,未满二十岁就封侯;如此年少有为的女儿怎不令身为父亲的致远感到与有荣焉呢 ?
说穿了,他其实是挺宠孩子的。
“那是不小心被发现了嘛。”我哪知道昭明的警戒心居然如此敏锐!
“现下宫里戒备森严,你可是比为父还清楚蓝将军的本事,有把握脱身吗?”
葵夫苦笑了数声。“只怕葵夫得打扰义父一阵子了。”
“那自是无妨,咱们父女俩好久没长谈了;最近忙于宫中之事,倒对你疏忽了,这 是为父的不对。”致这略带歉意的笑著。这几年来的军中生活,葵夫每每对伪装有了问 题时,都是致远在帮她解决的;有这么个与众不同的义女,倒是替致远孤寂的生活平添 了许多乐趣。“不过……葵夫,你就这么来呀?”他的视线落在葵夫的衣著上,摇了摇 头。“在宫中,这男装可是醒目得很呢。”
葵夫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我原本除了便服,也只剩官服和战袍了嘛,再说,我 本也没打算久留的。”言语中流露出几许无奈。
“总之,你要藏身宫中,最好别以男子之身示人,扮女装——咳咳,恢复女儿娇俏 模样较易掩人耳目。”光看到葵夫不让须眉的杰出表现,有时致远都会感叹的忘了她是 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家。
“可是义父,这里哪来女人衣物可换呢?”
“后宫女眷们的衣裳都是晾到清晨的,为父不方便离开华阳殿,你再走一次没问题 吧?”致远笑著以手指比了比“上方”。
的确,如果只是穿梭在屋檐上 ,别在同一定点上逗留太久,没有被人发现的危机,这几步跳跃奔驰的功夫对葵夫是挺 轻而易举的;况且越近后宫——昭阳宫、昭仁宫等处,羽林军的看守也较不那么严密。 看样子天擎那家伙是把兵力集中在皇上身边,再逐步搜索。这倒是给了她活动的方便。
她一来到后苑,看到成千上百件女装壮观的出现在眼前,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当男人其实也不错嘛,至少毋需花那么多心思在装扮上,什么绫罗绸缎,什么棉麻织 锦,只要穿起来舒服不就得了吗?还有一堆“反绾髻”、“盘桓髻”、“惊鹄髻”…… 不就是把头发扎起来而已嘛。像她现在这样不是方便梳理又整齐省事吗?
叹了口气,葵夫随手抽了两件衣服就往来时的方向走。
“……以上,懂了吗?”裴致 远在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满头大汗的讲解完后,抬头迎向他那眉心纠结成一团的女儿。 这种表情他只见过她露出过一次——数年前,似乎是她决定去夜袭吐谷浑城池之时…… “原来先穿这件,再把这件套上去就好了嘛。”良久,葵夫感叹道。以前在师父身边时 ,师父并不太管束她,她也觉得女装累赘,所以多作少年打扮,老被人说是“野丫头” ;如今在宫中可行不通了。
“没错,你快到后面换上吧。”致远指了指层层药柜之后的一块小空间。没进到里 头是看不清楚那儿的。“我到前头去顾著,以免有人闯了进来。”
“嗯。”葵夫点点头,抱著衣服就往后头走。这次她就没啥好顾忌的了,反正有事 义父会帮她挡著,不像她在客栈独居时……哎呀呀,说不定这段时间她会过得挺惬意呢 。
在华阳殿出入的女官应该是教养良好的人,再加上她已改扮,不,是恢复了女装, 总不至于再招惹来一些奇怪的麻烦才是……她解开腰带,轻褪白衫和长袍,将“借来” 的宽袖鹅黄锦襦和软绸黄裙就著单衣穿上。嗯……还有哪里不对劲呢?对了,是发型, 葵夫拆下自己的武弁平巾帽,将白色巾子拿在手中,然后……还然后呢,她压根不会挽 发髻呀,只好含羞带怯的披散著一头长及腰身的青丝自柜后走了出来。
“义父……”她轻柔的唤著。
“换好了吗?葵夫。”裴致远回头看著义女,不禁瞪大了双眼。葵夫的女装还真不 是普通的“美艳”两字可以形容。“这就难怪京里为你疯狂的人有这么多,若你改换女 装,岂不会更加热闹?”
“义父见笑了。”葵夫颇不好意思的低垂下头。
“对了,你那头长发也该好好梳理才是,不过这里没有那些东西……”
“义父,宫女们的首饰总不会也在屋外晾到清晨吧。”葵夫语带调侃的问道。
“这次可没得借了。”
“裴太医、裴太医!大事不好了!”一道尖锐的女声由远方过来。
葵夫立刻对裴致远点了点头,迅速的往药柜后方窜去,躲在那方隐密的天地中。奇 妙的,她并没有慌乱,有的只是轻松自得。有义父替她挡著,她不用担心会有人撞见她 女子之身的模样。啊!她一眼瞥见仍搁置在地上的长袍及衣衫,连忙拾起抱在手上。对 了,她目光落在仍躺在地上的玉佩和折扇,赶紧将之收拾在怀中。
李儇给她的贵重东西怎能轻易丢开呢。
“裴太医!”华阳殿药房的门口“砰”的一声被粗鲁的推开。“大事不好了!”
“千日姑娘。”裴致远对这名老是冲动莽撞行事的女官早习惯了。忠心耿耿的千日 所谓的大事只有一件。“公主又昏倒了?”
“是的,刚才刺客来袭的骚动又惊吓到公主了!”千日气愤的扭绞双手,怒道:“ 那可恶的刺客,要是被我逮到,一定要把他给大卸八块!”
致远轻笑著没答腔,慢慢地走向药柜。“我来看看,清醒的药草是……”若她知道 那“刺客”现就藏身此处,不知会作何感想?
“还是那四味药吧,我帮您拿比较快。”语罢,千日立刻冲上前开始搜寻起来。
“都放在老地方哪,千日姑娘——”蓦地,致远原本任凭千日行动的无奈苦笑冻结 在脸上。那四味药中有一味正巧收藏在最后排的柜子里,要取药势必要走到那个角落, 葵夫正站在那里呀。“别过去呀,千日姑娘。”
“您是怎么了?太医。”千日虽一面问,却也没停的走著。对她而言,公主的事情 永远是最优先的,其它都是其次。
“你——”糟了!来不及阻止了!致远就差二、三步才能拦下千日,只能眼睁睁的 望著千日走进那方天地。宫中女眷年轻一辈的,像千日和静夜等人,对所谓的“当代七 大美男子”不仅有倾慕之心,更恐怖的是那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他不认为千日会认不出 女装的“定远侯伍葵夫”。这下京城又要掀起漫天谣言了。定远侯不仅仅喜欢收集女人 衣物,还喜欢扮女装……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是追上前——“怎么了?太医,瞧您紧张 个什么劲……”千日念著,伸手拉开抽屉拿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