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他那锋利的视线在千钧一发之际扫到了在大厅右侧、决明身后那扇镂空雕花窗 格外,有个朦胧黑影。
“谁在外面!?”李儇二话不说,摸出腰际折扇就往窗外掷去。
管它是否真有其事,他都得装得煞有介事,要不然他如何脱身?
“来人哪!有刺客!”
葵夫反射性的接下了李儇掷出的纸扇。搞什么呀,她还没见到义父,就被诬指为“ 刺客”,这下不必等“欺君大罪”降下,她已被“夜闯禁宫”、“阴谋刺驾”等罪名给 处置了。真被逮到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她连忙纵身跃回屋檐,急急往御医专候传 唤的偏殿冲去。
李儇追出门外,探寻许久仍不见他丢出的玩意儿。
啊?难道真有刺客?
禁宫成为羽林军大肆搜索的地 方。宫中一时灯火通明如白昼般,巡逻的士兵暴增,任何可疑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一阵 骚动。
“怎么办呢?”葵夫愁眉深锁。她又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困境。她作梦也没想到,她 的行踪竟会曝光。
想想她可是曾率精兵一百夜袭敌人城池、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那时在敌营的行动 如入无人之境、毫无漏失;而今日在她熟悉地形的宫中却窒碍难行?是这一年来的“安 逸生活”使她的身手退步许多?还是她光顾著探寻李儇的消息而失去警戒?
“第七队守住长乐宫四周!第二队把住金銮殿回廊!”
这声音是……,原想趁隙溜下屋檐,但葵夫霎时煞住脚步。
那道男声她太熟了,熟稔到她知道最好别轻举妄动。一丝悔恨之意浮上心头。
早知道今日会被他困于此处,她当初说啥也不会举荐他——那个找麻烦的蓝天擎。
“情况如何了?抓到刺客了吗?蓝将军。”
是李儇!葵夫连探头出去看都不敢,就怕一不小心再次被发现。她整个人采卧姿躺 在皇宫上用以避开士兵察看,略一动作,怕会不慎滑落摔下地面。都是那天杀该死的李 昭明,害她现在被逼得无路可退。情势所逼,她也不得不暂时压抑对他的愤怒,静静的 聆听他和蓝天擎的对话。
“请殿下无须挂心,末将已命人把守宫内各处,并派人逐地搜索,就连一只蝼蚁也 钻不出这天罗地网,相信天明以前必能擒住那贼人。”蓝天擎说得信心十足。
“很好,那么我就先回宫期待你的好消息。”李儇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这场骚动全是 他捏造的,只能辛苦大家了。
李儇带著忧喜参半的表情离去 。刺客这借口还真好用,马上就转移了皇太后的注意力,他可轻松几天了。不过这缓兵 之计也用不了多久,他得尽快让葵夫说明真相才行。
只是……相处了四年,葵夫没坦白一切,是不把他当成足以信赖的对象?
这不表明了她并不喜欢他?意思是就算他向她表明心迹也没用?他并不想以逼迫的 方式来获得葵夫的首肯,若葵夫真拒绝了他,那他又该如何?
要让葵夫心甘情愿的供出一切还没那么简单呢,李儇将那件被他唤作“方巾”的东 西紧拥在怀中。就连这个也没多大的作用,还差点又让太后逼他成婚……初次见到葵夫 时,只觉得这人还挺有趣的,想将“他”留在身边……或者,他是打从第一眼见到葵夫 就看上她了也说不定。以前他不愿娶妃,是因为遇不到令他心仪的女子,然而那女子何 以迟迟不出现?无非是她早已在他身边了嘛,只是他一直没察觉罢了。
一发觉到她是女儿身起,李儇的脑中终日只挂念著她,并自责过去的驽钝。
不过,即使自己是如此在意她,葵夫本身对他又是作何感想呢?是她已心有所属, 所以这几年来,只把他当成朋友?那么,葵夫所喜欢的对象会是她青梅竹马的师兄路羽 ,还是与她同袍共事过的蓝天擎?或是朝中有不少年少得志的官员……糟糕!这样思前 想后的,他今夜肯定又要失眠了。
他得找机会探探葵夫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烦恼著,李儇回到东宫。
“目送”李儇离去,葵夫的懊 恼并不比李儇少多少。
这下可麻烦了。她慌张的想。即使能侥幸在此躲过一晚,明晨拂晓后也必定会被人 发现。到时她不仅得背负“欺君”之罪,连一大堆有的没有的“刺驾”也全算到她头上 。
再在此地待下去,她小命准不保。
她已无后路可退,不如狠下心,赌一赌她的运气。
“儇儿……该怎么处理呢?” 皇太后一面摇头一面叹气。“他若真有意中人就该明说,再这么拖下去……”
“也许皇兄喜欢的对象身分与他有些差距。”
“不论是哪里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儇儿看上的,哀家也就由得他去了。”
不知她未来嫂子是怎样的人?决明看著太后沉思的表情,想必太后已打算偷偷安排 皇兄的婚事了。若太子妃选了个弱不禁风的闺阁千金,或是骄傲自负的王侯郡主,那不 是可怜了皇兄吗?不管是何人坐上那位子,宫中生活也不会有所改变,依旧无趣之至。
如果太子妃能与众不同些……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了个俊俏清丽的白色身影。
“决明,有件事哀家要交由你办……”皇太后示意决明向前,细细交代下将在一年 后举行的盛事。
葵夫抓住卫兵通过后的瞬间, 翻身下屋檐,迅速窜入偏殿。在屋檐上跳来跳去的,她都快弄不清楚身处何地了。小心 的从门后观察卫兵们巡逻的身影通过,她关上门,头倚门扉放心的喘了口气;不料此时 却突然感到身后有人。
“谁在外面?”对方自偏殿深处走出,手持烛火越走越近。
只要葵夫一回头,肯定会被看清容貌;但她也不可能往门外逃。这下糟了,要用走 错房间这种可笑的借口吗?
“谁在那里?”那道温和的男声又问到。
怎么办?既躲不了,只好挟持对方以求自保了。葵夫打定主意来一个后翻,钳制住 那人。她顺手摸上腰际……咦?哇!出门时,她根本没带武器呀,这下……“……是你 吗?葵夫。”
“义父。”葵夫一时惊喜交加。猛一回头,看到那温暖的笑容、慈祥的表情,她整 个人便像是虚脱了一般,顺著门扉滑坐到地上。“您怎么会在这?”
“你不觉得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吗?”裴致远诧异的扶起葵夫坐到椅子上。
“这里是收藏御用珍药的华阳殿,我身为管理此殿的太医,在此配药有何不妥?倒 是你,定远侯龙骧将军,何故出现于此?”
“有点事,想和义父商量商量。”葵夫接过义父递给她的茶水,渐渐恢复了气力。
仔细一瞧,一整间屋子里全是一列列的药柜和一大堆瓶瓶罐罐。
“是因为我给你的‘什么’给弄丢了?”致远早上听到那流言时,险些没晕倒。他 的义女居然被谣传成“变态”!弄清谣言内容后,他忧喜参半;喜的是葵夫的假面仍没 被拆穿,忧的是葵夫若不及时澄清此事,要想在京中立足可就有些麻烦了。
“义父也知道?”葵夫笑得尴尬之至。她早该想到,那单斌不就是在早朝前风闻此 事才找了她质问?不知宫中流言传的是如何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