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如果你愿意走一趟,我自有办法让你们见面。”他保证道。
她思绪回转一下,即说:“好,我去看他。”她再也不能逃避了,就施舍一次看他 一回吧!
哈鲁伊斯欣喜的带她来到地牢,他打发了牢房的卫士,自己退到外面让他们独处。
地牢是个阴暗潮湿的地方,象征著对囚犯不人道的待遇,只要犯罪的人,不管他是 什么身份,一进入这里面跟平常罪犯没什么两样。
莲香一眼就看见那熟悉的身影那曾经和她缠绵的夫君,如今竟成为单于的阶下囚, 成为众人指责大逆不道的孽子!
她该欢呼还是悲伤?
这样真心对待她的夫君,她居然还暗地幸灾乐祸,她不敢相信自己为何变得这么可 怕!看他软弱的低垂著头,双眸紧闭,双臂被铁环扣在墙上……他一定吃尽了苦头。
“拓都罗多……”蓦然眼眶一热,她好想奔进他怀里给他温暖和安慰,但是她却保 持距离的僵在他眼前,短暂的温情转瞬又变为幽冷的神情。
他是她的仇人啊!她不是带著得意的心情来看他不堪的下场吗?
“莲香!”乍闻银铃般的声音,他倏地抬起头来看著她,多日来颓丧的意志忽而起 了变化,一种喜悦的心情,使那双眼眸看来熠熠生辉。
两人一阵沉默的相互凝视著!一个如春阳般的蓬勃兴奋,一个如严冬寒冰般的冷冽 ,他是充满热情的期待著,她是黯然销魂的翻转著;此刻两人的情绪犹如云泥之别。
“父王有没有对你怎样?”他担心她会被波及牵累。
“没有。”她淡淡地回答。
“那就好。唉,看样子我们是走不了了。”拓都罗多悲观地道。
能否保命还未可知,要带她走更是谈何容易?他不想蒙冤而死,更不想让她瞧不起 ,思及此他就愤愤难平。
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只是让心爱的人误解他的人格,他就是不甘心。她可知在狩 猎场他的失误都是为了她?也因此才让奸佞之徒有机可乘。
“先还你清白最重要。”她勉强安抚他。
“过来好吗?”不懂她为何要站得远远的,她究竟怎么了?他心里好纳闷。
“我们时间不多,还是讲重点。”她轻淡地道。
“让我仔细看看你好吗?”拓都罗多痴傻地要求,几日不见他已相思难耐。
莲香无可奈何,勉强又向前两步。她的神情幽深复杂,他发现她的异样。
“为什么不过来?”为何她突然变得好生疏,难道是父王乘虚而入?“你有心事? ”
“没什么……”好像已经被他看穿什么,她骇然地又退了几步。
“不要瞒我!”因为心急和妒火,他的口气再也无法温和。
“你要我说什么?”她的心情比他更糟,他是她的仇敌,有什么资格对她指责?
“那你过来!”语气带著霸道的命令,此时的他多么需要温情。
两人之间相互僵持,气氛一时紧绷著,他们在各自揣测对方的心思。
突然,莲香有一股冲动,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可能从今以后就要 永别,那么何不把事情说出来,让他在死前明白一切?算是对他的恩惠吧。
“无论如何我不会再靠近你,我受够了……”她激动的发泄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和 不满。“因为你是害我父亲的始作俑者!那日当我知道真相,我的心就远离你了……”
她激愤地倾诉自己的悲苦,和这些日子虚与委蛇的痛苦。
“你……你说什么?为什么我都听不懂?”拓都罗多不明所以,脑子里是一团迷雾 。
“要我再说清楚吗?”她的眼神已蒙上一层寒冰。“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我就告 诉你明白一点——我就是李将军的女儿!真实姓名叫李兰君,也是李氏家族唯一的遗孤 !”
“什么?你……是不是在开我玩笑?这不会是真的……”他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 实。
“不然,你当真以为我听了李将军的事会这么激动和反常?没有女人会对英雄事迹 这么热衷和感怀,你高估我了!”
“你真的是李氏之后?”拓都罗多多么希望是他听错,或者当这只是一场梦,会醒 来而不是事实。“你恨我?”难怪那日起她的态度总是令人不解,真难为她能苦苦压抑 不说出来。
原来想说些绝情的话,但看著眼前落魄的他,话到喉头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我恨你也无用。”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拓都罗多一脸茫然的看著妻子,她是费了多大的自制力和一个仇人在枕边温存,竟 能不让它发泄出来?难怪她会变得飘忽难懂,原来他竟是妻子的仇人,虽然他是间接的 凶手,但李氏一族却因他而亡!
“你既然知道真相,随时可以杀了我,死在你的手下我无怨无悔!”他神情慨然。
他的声音像是认命般地平静,听在莲香耳里却是酸涩苦楚,她是否又同情他了?
“我不会动手杀你,因为你的命已经有人要了,何况你曾救过我。”语气仿佛在得 意他有此下场,也似乎在庆幸有人替天行道。
“难道你也相信我有杀父的嫌疑?”为何她变得如此陌生?为何她仍不了解他?只 因他是她的仇人,她就否定他的一切吗?
“别人可以不相信我,你不可以。这些日子的相处,还不够你来了解我的为人吗?
如果恨我早就应该告诉我,何必这样苦了自己?我的死若能消除你心中的恨,这条 命随时让你取!”
说完,他向半掩的门大声喊叫:“哈鲁伊斯,你进来!快进来!”
“你们是怎么了?”哈鲁伊斯闻声立即仓促的跑进来。
“把刀子拿给她!”
“你们……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呀!”他给他们两人弄得一头雾水,还没弄清状况, 他是不可能随便亮出刀来的。
“哈鲁伊斯,我求你把刀拿给她,我是她的仇人,我要把命还给她。”拓都罗多毅 然决然地道。
“什么?你们何时变成仇人了?”哈鲁伊斯搞不清怎么一回事。
“她是李将军的遗孤,所以她对我有深仇大恨,反正我是无望之人,何不把这条命 给她,让我赎罪心安。”
拓都罗多似乎有慷慨赴死的绝然。“这是你报仇的好时机,再不把握下次也许就没 机会了,因为我的命随时有人要取。但我的命只属于你,别人休想拿走!只要能化解你 的恨和痛苦,我心甘情愿死在你的刀下。”
“你……”面对他决绝神伤的模样,莲香惊骇地往后退了几步,她突然感觉心好痛 啊!
她无法言语了,此时她还能有恨吗?严格追究这根本不是他的错,每个人都有权利 捍卫自己的祖国,对于敌人当然不能仁慈。只是偏偏他是她的夫君,她又身负他们李氏 的血债!老天安排他们相遇,是存心折磨她吗?
五年前她才十二岁,仍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少女,但是一场家破人亡的意外打击使她 变得早熟,那时就深埋了仇恨的种子,她发誓长大后要报仇,她恨皇帝也恨匈奴人!她 所以自愿来匈奴和亲,是有她的目的和计划的。
可是当遇上那场沙暴以及后来的他,她的所有计划都化为乌有。如果她没有遇见他 、如果他没有成为她的夫君,一切都会不同,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实行她的计划,为李 氏一族报仇……“哈鲁伊斯,这算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把刀给她,之后避开这里, 我们之间若不了断,将来两人都痛苦。”拓都罗多转向他,语气有著撼人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