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格格,您别用那种眼光瞧着奴婢,奴婢可担当不起啊!」慈儿圆圆的脸上映着调侃的笑。
「慈儿,本格格是同你说认真的。」女孩红着脸娇斥。
「奴婢惶恐,格格。」慈儿一点也没有将主子的斥喝听进去。她这位主子啊!善良得连血都不敢看,就算说出要砍她头的话来,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更别提主子还有弱点被她握在手中,所以,骂她?嗯,只是心急了吧。
不过,想是这么想,主子的问话,她还是得回答,「启禀格格,奴婢又不是这画中人,如何得知他是否会喜欢格格?」
「也是。」女孩双手托腮,漂亮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画中人瞧,天真的瓜子脸上有着情窦初开的羞涩,「盛名远播天下的布尔察清瑛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小小的和硕格格呢?」
「格格,您在说笑吗?」慈儿不敢相信地问,「您是皇上最宠爱的和硕格格耶!而这位公子只是一般平民,论身分、地位,格格您都比他强上数倍啊!」
「那只是身分上啊。」女孩不以为然地道,「若论一个人的品德,或许我就比不上了。」说到这里,她一张俏脸斗陡黯然。
「慈儿不这么认为,格格。」慈儿摇摇头,纠正主子那奇怪的自卑,「自从孝昭仁皇后去世以后,目前宠冠后宫的是您的额娘佟佳皇贵妃,而您爱新觉罗芷蓝正是皇上最宠爱的和硕格格,论人品、学识、琴棋书画,您样样都比其他格格都还要来的出色。皇上不是常常在惋惜吗?总说可惜了朕的十二格格是个女儿身。」
「胡闹!愈说愈不像话。」慈儿口中的和硕格格——爱新觉罗芷蓝脸色大变,反手一拍桌面大喝,「谁许你嚼舌根来着?别尽说些空穴来风的事情。」
慈儿被主子突如其来的怒气给吓软了胆,一个「叩咚」,她双膝着地,忙不迭地磕头谢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打!请格格恕罪。」
说着,她举起手,开始打着自己的脸颊。
「住手!谁要你掌嘴了?」芷蓝没好气地挥手阻止她的自虐,「慈儿,你在这宫中也侍了好些年了,什么话该说与不该说,你应该是可以拿捏得当的,怎么今天说话这么口没遮拦?」
慈儿苦笑着起身,「格格教训得是,奴婢想替格格打气,却说出不该说的话。」
「慈儿,谢谢你。」芷蓝感激地道,「本格格长年侍在深宫,出不得宫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就当今生我与他无缘吧!」
「格格这么倾心于他?」慈儿好奇地问。
「或许是吧!」芷蓝轻叹了一声,「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什么,唉!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慈儿一甩帕子,恭敬地退出小筑。
等她走远了,芷蓝这才站起身,走出竹林小筑,进入这围住小筑的竹林里。
这个地方是皇宫众多宫苑里,她最喜爱的一个地方。
爱新觉罗芷蓝,是康熙的第十二个女儿,她是现在后宫中地位最为高的皇贵妃佟佳氏所生。她承袭了母亲娇小的个子,与一张漂亮无瑕的瓜子脸,并且有着一颗连康熙皇帝都忍不住称赞的聪颖脑袋。
也许是处在后宫的关系?加上又曾经受到前皇后孝昭仁皇后的压迫,故她的个性虽然活泼好动,可是在面对其他宫妃时,却出奇地温柔端庄、应对有礼。
芷蓝的应对进退,还有她那机智的反应,在不知不觉中博得康熙十足的宠爱,也许是因为享有皇帝宠爱的缘故,她反而拒绝与任何人来往,即使面对有人传出她「骄傲恃大、孤僻且排斥兄弟姊妹」等等的谣言,她都采取淡然处之的态度。
只有慈儿才知道,她之所以会和众阿哥、格格们保持距离,是因为她身赋异秉,不想为此落人口实,怕害了自己,也害了生下自己的额娘。再说,众阿哥与格格们为争权夺势,都是怀着目的而来,根本就不是真心地想笼络兄弟姊妹之间的情感,看出这点利害关系的她,怎么可能和他们这些别有心机的兄弟姊妹安心的来往呢?与其费心机在那边猜疑,倒不如不相往来,还来得轻松快活许多。
这个有着广大竹林所环绕的竹林小筑,是芷蓝最为喜爱的地方。她自及笄之后,便几乎不再待在自己原先的寝宫「韶涓阁」,反而三天两头地留在此地就寝,好似将这竹林小筑当成自己真正的寝宫。
不管是慈儿还是她亲身母亲,都不明白芷蓝喜欢这个竹林小筑的原因所在。慈儿或许还猜得出来,可惜还不懂情事,所以短时间之内还无法理解她心中的想法。
因为,置身于这片竹林里,她觉得可以和她所仰慕的布尔察清瑛心灵相通,而自己的心灵,也因为得到他那高风亮节情操的洗涤,而变得干净清爽。
布尔察清瑛,在当今世人之中是最受瞩目,也是备受尊敬的一名汉人儒生。自从大清皇朝入主中原以来,战事乱局纷扰不断,朝廷里,内有鳌拜,外有三藩,更有沿海的郑克塽与边疆作乱的外族军队,内忧外患夹攻,她的皇阿玛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这么多的乱局,而当朝臣们不满皇阿玛的作法而有异言时,后宫人心惶惶,直到他以布衣身分,悄悄地献上计策后,这才解决了皇阿玛的危难。
当众臣在赞颂皇阿玛英明睿智的时候,却完全不知道这一半的功劳全归于布尔察清瑛。
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她十四岁时,皇阿玛喝醉不小心透露给她的。
她这才知道,一直暗中帮助皇阿玛的贵人,就是当今名满天下的贤人布尔察清瑛。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手法潜入皇宫,进入皇阿玛的寝宫,将计策放置在皇阿玛的枕边,同时,留书说明自己并无意于仕途,只求天下太平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过好年,而以此方式献策是万不得已,并无加害皇阿玛的意思。
他还说,请勿将他的名字公开,外传的盛名已经让他不堪负荷,更别提他是个汉人,惟恐太过的盛名只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而且他的理想不在从政,只想要过个能够博览群书的平静生活。
他的种种理想,全都在一次又一次的献策中说得清清楚楚,他就像是皇阿玛的知心好友,在书信往返之中畅谈两人的看法,论天下、论知识、观天下局势、笔谈国家大事……如此持续了约有数年的光景,直到她从喝醉酒的皇阿玛口中知道了这个秘密。
或许皇阿玛会赐给他「布尔察清瑛」这个满人名字,是希望藉它来拴住这位汉人淡泊名利的心吧?
从那时候起,布尔察清瑛这个名字就深深地烙印在芷蓝的心上了。
她真的好欣赏这个男人喔!他气度宽宏、淡泊名利,从皇宫之外流传的、宫内常出宫的太监、婢女们的叙述以及皇阿玛的赞赏有加,都让她向往着能认识这个男人,可……她是个格格啊!只能待在这深宫里,哪有办法出宫去见自己心底仰慕的人呢?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她将发烫的小脸贴在沁凉的竹子上,企图能舒缓自己那逐渐不自然上升的体温。
「伤脑筋哪!」将背轻轻抵着竹子,芷蓝喃喃自语,「想忘了他,却又忘不掉,这是为什么?」
风吹过竹叶,也吹过她耳畔;吹起了满天竹叶,也撩起了绣缀金线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