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夏妤的心思一团混乱,根本不知自己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伦叙东,先前和杜辛苦排练的戏码顿时一阵空白,她的心跳也随着过度的紧张而遽然加速……
“喂!”直到杜的叫喊,才将她由迷思中拉回现实处。“喂!别发愣了。”杜随手将预备的“血包”塞入衣襟之中,并跳下大石落地。“咱们可以开始上戏了。”
“可是……”夏妤手心冒着冷汗,实在不知自己该不该照原计划进行。
“你到底想不想回到一九九八年的台北?”杜对她的犹豫不决感到不耐烦。
“我当然想喽!”夏妤说。
“想就照着计划做,我们已经练习那么多次了,不会出错的。”杜信誓旦旦地说。
“好吧!那——你接招吧!”语毕,夏妤立即捉紧手中的匕首,朝着杜猛刺而来。
由于两人早先已套好招数,刀来剑往、一闪一躲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知情者或许会真以为两人起了内哄,大打出手。
顷刻,伦叙东领着伦忠、伦仁匆匆赶至现场,见着她们互斗厮杀的这一幕,不禁错愕不已,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之下,他怔愣半晌。
“夏妤,住手。”待他猛然回神,正要趋前阻止她俩继续彼此伤害,只见夏妤有如丧失理智般的一刀捅向杜的心坎,中刀后的杜瘫倒在地,鲜红的鲜血迅速染红她雪白的衣裳……
“天啊!”夏妤一脸惨白,双手一滑,沾满血迹的匕首掉落在地。
一旁的伦叙东、伦忠、伦仁更是为此景此幕目瞪口呆,仿佛震天撼地的霹雳猛然劈过脑门,三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妤,再看看已倒地气绝的杜,久久说不出半句话来,老天,怎么会弄出人命来了呢?
伦叙东跳下马,走至杜身旁蹲身探测她的鼻息,倏地脸色一阵青白,他缓缓地抬头看着已花容失色的夏妤说:“她……她没气了。”
“没气了?”夏妤几乎跪坐在杜的“尸体”旁,颤抖着身子失魂似地说。“我不是故意要杀死她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会下如此重手?”她的演技实在精湛,就连扮演“尸体”的杜也好生佩服。像她这样的人才去当女警太可惜了。
夏妤惊慌失措的可怜模样,直教伦叙东心如刀割。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伦叙东。“我不要坐牢,或是……或是被处死啊!”情绪激昂地投入他的怀中嚎啕大哭,紧抱着他哀怜地说:“伦叙东,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啊!”
“好、好、好,让我来想个办法,你先别哭好吗?”伦叙东轻拍她的背,柔着嗓音安抚她甚为激动的情绪。“冷静一点,别哭了。”
“可是……我杀死杜,杀人得偿命啊!”她哽咽地看着他说。
“我知道,但我相信你绝非故意杀害杜。”
“是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连忙附和。
看着杜的“尸体”,伦叙东不禁深锁眉字低首沉思,欲为心爱的夏妤寻找一个脱罪之道。
“伦叙东,你想到法子了吗?”夏妤在他怀中轻语。
“这样吧!先把杜的‘尸体’运送回府,我会以婢女的葬仪埋了她。如此一来,她既不会成为一缕孤魂,官府之人也无理由要我伦府任其开棺验尸。”伦叙东思虑缜密地为她设想周全。
“这样好吗?万一东窗事发,岂不是连累了你?”伦叙东对她的体贴柔情,直教她心生内疚,原以为他风流成性,遇到这样攸关生死之事必然溜之大吉,怎知患难见真情,他对她愈是柔情万丈,愈是教她自责痛苦。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这是他真心的承诺,搀扶起纤弱的她之后,伦叙东随即转身看着两名随身家仆,语气凝重表情严肃地问道:“伦忠、伦仁,你们认为平日我伦家待你们如何?”
伦忠恭敬地答道:“少爷,您的言下之意咱们心里明白,今天所发生的事,我们一个字也不会泄漏出去,请您放心吧!”
伦仁也接着回答:“是啊;我们以性命担保。”
“嗯。”伦叙东点点头。“好,现在你们去把杜的‘尸体’抬上马车,咱们准备打道回府。”
“是。”伦忠、伦仁连忙去搬运杜尚有余温的“尸体”。
而伦叙东则跨上马背,再体贴地拉着夏妤坐上马。他右手坚定地抓着缰绳,左手扶着她的纤腰。窝在他结实胸膛中的夏妤不禁再次询问:“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若是罪行被人揭穿,连你也会受到波及。”
伦叙东默不作声,含情脉脉的神情中毫无一丝悔意。
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感受到他的呼息,夏妤心中不禁迷惘,为何自己对他的感觉越来越不同于过去?他在她的心中似乎已占有相当重要之地位。
她仰望着他,仿佛欲在这场预先设计的“骗局”中退缩似地说:“其实你若不想插手这件事,我也不会怪你,毕竟这是我一个人所闯的祸,不必要连累大家。”她希望他能放弃帮助她,因为这全是为了谋夺他的“白玉雁坠”所设下的圈套啊!
“傻瓜!”但他却只说了这两个字,旋即挥手示意家仆们准备起程回伦府,完全没有放弃的意念。
无奈的夏妤紧挨在他的怀中,欲言又止的矛盾搅乱了她的心思,教她进退两难。无奈为了“白玉雁坠”,为了重返未来与家人团聚,她不得不配合着杜合力演出这出闹剧。不禁想道:倘若要她选择离开他,她舍得下吗?她能不带一滴泪水、不留一丝伤感地走吗?不!此时此刻她已无法办到,她无法不为他的深情动容,不为他的付出感动啊!
马蹄如飞地穿梭过绵延起伏的树海,载着满怀心事的夏妤,直奔伦家。
第五章
晚饭过后,伦叙东亲自护送夏妤回客房歇息。
“今天的不愉快就别再多想了,早点休息吧!”他温柔地劝道。他能体谅饱受惊吓的她,必定虚弱不堪。
“这么打扰你方便吗?令尊和令堂是否不悦?”内心充满矛盾的她,面对伦叙东的体谅更是自责。
“你放心。”他浅然一笑。“他们自我成年之后,一年四季皆在外游历访古,目前府内大小之事皆由我一人做主。”
“是吗?”她这才明白伦叙东是一个人过生活,莫怪他终朝沉醉在“风月楼”中靡烂度日。
见她心中似乎有着心事未语,伦叙东不禁说:“虽然我承认自己非常地喜欢你,但我绝不是名趁人之危的小人,今日帮你之事,乃是我心甘情愿,待这阵子风声过后,事稍平息,届时你有绝对的自由选择离开或是留在我身边,我必不加以阻拦。”他误以为她的牵挂所在于此。
听完他的一番告白,她的心头更为苦楚,事到如今她总不能再退步不前,倘若向他说明这一切只是场骗局,他肯定会大为疯狂,也许恼羞成怒之下,连杜的生命安全亦难保全。
一步踏错步步皆错,如今已无回头余地,只能将错就错了。
“伦——呃,叙东,”或许她可以亲昵些称呼他。“我想知道杜她的‘尸体’放在哪?”
“啊?”他万分迷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啊!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一下而已。”她回答得颇为牵强。
但他仍耐心地为她解答。“她的‘尸体’暂放在柴房中,约莫明日即可草葬。”府中仆人过世乃是常有之事,通常雇主仅为其仆草葬,而不另办法会隆重超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