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打。”刘老太爷持拐杖的手隐隐发抖,恨不得将她连皮带骨地吞入腹中。
“福安,你可得打重一点,否则没有效果。”魏泽兰不要他心软,刘劭镛的嘴可毒得狠,这一点伤他受得了,不是?啪,福安终于出手。
“可以了吗?”福安抚着红肿的手掌。
“你说呢?我说要打醒他,现在他醒了吗?”魏泽兰满意地看着刘劭镛颊上的掌印,这就是他口不择言的下场。虽然,她没有魏炎聚凶狠、冷血,但是对冒犯她的人,在不伤性命的前提下,她可没必要轻饶。
“好……打到醒来。”福安再一次扬起手。知道少爷醒了,他铁定没命。不过既然打一下是死,打两下也是死,倒不如打个痛快,说不准少爷会看在他手也肿得厉害的情况下,放他一马。
“喂……”千钧一发之际,刘劭镛终于转醒。
“谁打我?我要把他的头塞到屁股里。混蛋,不要命了你。”刘劭镛想伸手捂伤,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福安,可以了。准备灌黄莲水。”
福安认命地从华宁手上接过茶博士倒茶用的大壶,垫高了脚,将壶嘴往刘劭镛口里一塞。
“咳……苦死了,我不要了。”刘劭镛偏过头,躲避福安往他嘴里硬灌进来的黄莲水。
“你,”魏泽兰随手指了名在一旁看戏的大汉。“你给我将他的头按住,不准有一滴黄莲水溢出来。”
“娘救我,救我。咳……咳……咕噜咕……救我……”可恶,现在骑虎难下了。他不想喝这些苦东西,却又不能说他只是假疯。就怕现在说了,有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该死的女人。
“大夫,灌完一壶了。是否就此罢手?”
“连灌三天黄莲水,灌完三天,我鬼医才收这病人。”虽然,她的气已经消了不少,但却不想这么快罢手。
虽然刘劭镛疯是疯,但是她还想试试刘府的少爷究竟多有骨气。如果没有才干,没有志气,光有一张唬人的臭皮囊,他没权利这么矜骄,这么目中无人。
“这……”连着三天,他的主子不被她折磨死才怪。
“体内的毒不排干净,你要我怎么用药?剩下的由你接手。饮食不忌,不过这三天黄莲水得当茶喝。他若是不喝,用灌的也要灌完。好了,三天后我再来取人。你们得收拾好他贴身的衣物,我会带他回我那里去。”
* * *
魏泽兰雇的小船摇摇晃晃地在湖上前行,三人就窝在马车上,只等船一靠岸,就改走陆路,驱车回“泽园”。其实,这船并不算小,上面能放下一辆马车呢。不过,和刘家被万家庄撞烂的那一艘相比,却显得简陋许多。
“小姐,小心。”小船一荡,马车上的人就挤成一团。
被连灌了三天黄莲水的刘劭镛,早不醒人事,背一滑,脸就贴在魏泽兰大腿的外侧。魏泽兰往一旁移去,试图避开刘劭镛无心却恼人的触碰,但却徒劳无功。
“嗯。你自己也是。”
她必须承认他的确生得相貌堂堂,给人一股和煦却潜藏力量的感觉。薄唇、坚毅的下巴、挺直的鼻梁,在在证明他为人所称道的俊雅相貌绝非虚言。魏泽兰不禁要想,脱去一身欺瞒敌人的温弱后,他会有怎么样的相貌。
不过,他的无害伪装得太好,就连他疯了,也只能由平常的无理取闹一窥一二。他不应该是草包。那为什么他会中了人家的暗算?对方用的不过是最简单、最容易驱避的方法。船行得再快,也不至于让人反应不过来。
除非,内有隐情。
他是故意让万家庄的人撞烂他的船?!
虽然有点荒谬,但她不得不做如此推论。
“小姐?”
“华宁,什么事?”魏泽兰仓皇地别开眼,虽然隔着面纱,但是华宁极有可能看透她的心事。
“园子里只有我们两人,突然放入一个大男人,恐怕……”
华宁不敢多说。对于找鬼医求诊的病人,魏泽兰一向坚持在病人的住处为他医治。一来好施用毒物,二来也不易泄漏踪迹。但是这一次她似乎有点反常。医不医得了是一回事,如果刘劭镛根本没病呢?她又何必硬灌他三天的黄莲水?想逼他露出马脚吗?
“恐怕不方便是吗?”魏泽兰接去话尾。
“他不过是个病人。我不会对他动心的。如果我无情意,他又能奈我何?这一点,我想得很透彻,也会以平常心看待。”
“嗯。”华宁还是有疑虑。“为什么小姐要灌他黄莲水?虽然黄莲水对他并没有害处。能告诉华宁原因吗?”
华宁一人在“泽园”陪伴魏泽兰,闲暇时间,她多少会传授她一点医术。虽不能治疑难杂症,却足以驱驱风寒,以防她独自上山的时间里,华宁害病。
“私人恩怨。他说话冒犯了我,所以我要治治他那张嘴。还有什么疑问吗?”魏泽兰的性子不能说是不刚烈,无欲无求的外表下,包裹着细腻的心思。这样的人,通常也极为执着,不犯人,也不许人犯她。
“没有。”华宁松了口气。原来小姐让他入园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宰割他,以免刘家的人在一旁碍手碍脚。
“如果伺候他的事你做不来,那也就别做了。他的事我会处理,你只要伺候我一人的衣食起居就好。”是年少时的创伤,让她不敢对人太过亲昵,或是下意识地和人疏远。只有在被恶梦惊醒的时分,华宁才能稍稍触及她。
在良心和理智搏杀下长大的孩子毕竟和人不同。能奢望从小就看惯生死、遭尝背叛的孩子轻易的对人把心掏肺?当然不能。
第三章
将刘劭镛安顿好魏泽兰已是精疲力竭,这一次她要对抗的不仅是刘劭镛的病魔,更是自己悸动不已的芳心。他明明什么也没做,甚至对她出言不逊,但是她看得出自己是在排拒他。因为动了心,所以排拒。是因为悸动,也是因为害怕,害怕陷入万劫不复的爱情漩涡。但是,这样的排拒能排拒多久呢?
唉,她不该把他带回来。她怕自己管不住心,更怕他的戏弄。对一个灌了他三天黄莲水的平凡女子他没有必要手下留情。即便他能手下留情、怜香惜玉,她又哪有资格和人争那美名?
刘劭镛不愧是名声盛极一时的刘家少爷,即使得了疯病,他还是让她别不开眼。现在,华宁已经起了疑心,虽然她还能自圆其说,但是却骗不了自己。否则如何解释她对他莫名其妙的厌恶呢?
“算了,多想无益。”魏泽兰暗自在心里道。
如今最重要的是早点将刘劭镛医好,让他早早迎娶洪家小姐。他走的越早,在她心中他越无足轻重。一直是这么耀眼的他,她一个平凡女子真的要不起。而刘劭镛又岂是池中之物?
“多说无益,不可能有交集的,不是吗?人家可不是我这种平凡女子所能高攀得上的。”
魏泽兰低语,徐徐脱下外袍和面纱,浑然不觉八尺高墙上探出的那对贼眼。
湿濡的水气在木料房中弥漫,连带着将鬓旁的几绺秀发沾湿,一泄而下的长发在魏泽兰身后围起一道黑幕。隔阻外人入侵心房。
“啊……”探头探脑的眼瞳倏地亮起一道火光,原本黯黑的眸子像是无底黑洞般看不到尽头。
发声之人正是刘劭镛。
“华宁?”魏泽兰随手披上一旁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