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待和他拚命,誓死不休,她脑际恰在此时响起──世事难料,他们不认识我、不了解我……沈似峰的话像一盆冰水,迅速冷却她滔天的怒焰。难道,小邪会如此野蛮恶霸,只是因为误会干爹是坏人?企图欺骗伤害她的坏人?
“你先放开我!”
他立即放开她。两人如斗鸡般互相恨瞪。
尹汐池尽力捺下愤怒的思绪,以暴抗暴不能解决问题。虽仍无意原谅他,但她决定让邪犰明了他的小人之心有多可笑!
她开始诉说。由相识的过程,到沈似峰悲惨的身世,她都极尽详细的说了。
他专注聆听。非常的心平气和──至少表面上是。
岂料,她话语甫毕,他便又如恶魔附体似的怒红了脸,回身一拳击在墙上,嗄吼道:“妈的!”
“你……”她气梗咽喉,刚平复的愤恨霎时炸开来。
邪犰的反应,无异于同时践踏她与沈似峰的人格尊严。尹汐池从来不知道,他竟会没水准到这种地步!
她怎会爱上这样的疯狗?
于是她飞扑上前,歇斯底里的攻击他。她一定要掐死他!
门柄旋转的微声响起。
敏锐的察觉著,邪犰立即钳住她的四肢,捂住她的嘴巴,一起闪窜到客厅角落,全神警戒紧盯著门。
仿佛外面有整连荷枪实弹的武装部队,正准备撞破门冲进来射杀他俩。
门上了多重锁,来人却轻易迅速地解开,简直可说是窃贼之王。
进来的是魔鹰与颗颗。
邪犰松下一口气,放开兀自在疯狂挣扎的尹汐池。
“颗颗!”她奔过去,热泪立即袭眶。
本来是气得要杀人,如今乍见好友,竟只想尽情大哭一场,抒解所有的悲痛与委屈。
魔鹰疾步迈向邪犰,沉声问道:“你见到了?──真的是他?”
邪犰重重点头,满脸愁绪,像在宣布一项没有转圜余地的死讯:“真的是他。”
“我们走!”尹汐池拉著颗颗的手,奔入房间内。
她绝不能在畜生面前示弱掉泪!绝不能!
***
砰!恨恨、狠狠踢关上房门,尹汐池扑入颗颗怀里,嚎啕恸哭。
颗颗有预感,“超级水坝”这回大概要好久好久才会“收闸”。小尹向来至情至性,抑不住、藏不了的喜怒哀乐总是以最激剧的方式显露出来,宣泄过后也就没事。
哭够了,尹汐池擦干泪,开始咬牙切齿咒骂邪犰的蛮横无理,誓言永远不要再见到那个全天下最贱的人!
自小到大,他对她的恣意作弄及恶意戏耍,她都可以一笔勾销;至于他的出口
成“脏”,“黄”河滔滔,她亦可以勉强接受──谁教自己别人不爱,偏偏爱上他呢?
然而,此次事件却让她看清他的真面目──未开化的野蛮兽性!
“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低级动物!现在就算他跪在我面前叩头认错,我也绝不会原谅他!原谅他,我就是低级动物!”她怒道,双拳紧握,仿佛邪犰正跪在她面前,等著她来捣成肉酱喂猪喂狗!
干爹不晓得怎么样了?是黯然离去,还是仍怔坐在餐厅里,纳闷怅惘?小邪这种恶劣态度,说有多伤人就有多伤人!想到这点,尹汐池更是气得要爆炸!
颗颗只得静静的聆听。她完全能体会死党的心情。为了今午的聚会,尹汐池已接连兴奋了好几天,费煞心思筹画、买礼物等,却在期待即将成真的时刻,遭邪犰破坏殆尽!
“小邪应该是认识这位沈叔叔。”
“什么意思?”尹汐池怔忡住。颗颗不会是想帮那人渣说好话吧?
颗颗描述自己如何不经意透露出沈似峰的种种,竟惊吓到魔鹰,马上带著她急急赶来此处,这前所未有的怪异现象……“对呵!沈似峰是悉陀夜教的仇人,所以准备伤害我这教主之女,作为报复的手段!”尹汐池冷哼,“要不然就是歹徒知道我的家世,所以准备绑架我勒索钜款!”
颗颗无言以对。她当然明白小尹是故意说负气话。事实上,小尹的讥讽亦不无道理,沈似峰怎么可能是仇人或歹徒?若是,他早就有许多机会可以下手了!
何况,到船上找他及认干爹等,全都是尹汐池主动的。虽未亲眼见过他本人,颗颗却相信这沈似峰绝对如小尹所说的,是个温文慈和、背负伤心往事的中年男子。
但,邪犰和魔鹰异常的反应,又该作何解释?颗颗发现自己真的被此事搞得一头雾水!
***
当父母忽然出现在面前,尹汐池差点昏倒。
老天!不会吧!小邪居然发疯到这么恐怖的程度,惊动她在瑞士苏黎世的爸妈,害他们立即乘专机直飞纽约!
她甚至已没有勇气知道,邪犰究竟进了什么谗言,究竟把沈似峰诬毁成怎样的恶人?那肯定超乎她想像之外!
“汐池!”尹夫人冲过来,紧紧抱住爱女,激动得无法言语。
“妈咪,你干嘛?”尹汐池苦笑,又有点啼笑皆非,“我没事。”
看著母亲苍白的容颜、红肿的双眼,她不禁心疼,更憎很邪犰透顶。这人渣到底胡说八道什么?该不会说她受尽凌虐险些死掉吧!
尹传雍只是定定地端详女儿,神情复杂并沉重。
“爹地……”她嗫嚅。自小到大,只有几次她犯下大错,父亲才会出现这种神情。
不怒而威,不发一言──直寒进她心里。
问题是,这回她根本没犯什么错啊!她才是受害者,被小人恶意陷害的受害者!
然而,她竟连喊冤都不能!加油添醋、煽风点火的小人就在旁边,父母早已听信他,先入为主地坚认此事错全在她,她顿时沦落得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我们马上回家。原因你以后自然会明白。”尹传雍终于开口。
却是掷地铿锵的命令。
回家?回──瑞士?尹汐池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耳际听到的。
除了面露惊色的颗颗,其余人等全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这是最妥当的做法。
如果不是对邪犰愤恨得容不下任何丁点别的情绪,尹汐池还真的会由衷佩服他!居然,居然能无事弄成祸事,小题大作得如斯匪夷所思,第一时间要她尝到被双亲大人押回老家的悲惨命运!
尹传雍转身朝门口走去,尹夫人揽著尹汐池肩膀紧随,邪犰、魔鹰、颗颗跟在后头。
这……这和砧板上任人切割的内有何差别?尹汐池突然深深感觉到自身的悲哀,不被信任!不受尊重!
一股冲动袭上心头,瞬间罩满全身,于是她停下脚步,决定据理力辩。即使辩输也得辩!她岂能这样莫名其妙就戴上罪人的帽子?岂能这样轻而易举就让小邪奸人得逞?
爸妈并非不讲理的人,小邪黑白颠倒的功力再高超,她和他当面对质,未必全无胜算啊!不试又怎么知道呢?
──你是独生女……他们对你的保护欲及占有欲特别强烈,这也是人之常情……””万一有天他们真的坚决反对这件事,你千万别和他们正面冲突……“怎么了?”尹夫人关切柔问,望著倏然止步、张口欲言的女儿。
尹汐池摇摇头,递给母亲一抹恬静温驯的微笑,继续前行。
干爹真是未卜先知啊!事情发展果然如他所料!她暗忖。
走出邪犰的屋子,外头早有两辆车等著。
什么都安排好了!尹汐池越来越觉得自己像被押解的重刑犯,层层围困,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