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再度端起茶杯,斜睨着娘,眼中明显的不信。
“那是忏无记性好,前些日子晚上跑到花园,听到你这个当爹的念了一次就记住了,他跑回来念给我听时,娘也吓了一跳。”还会独喃无言的留词,要说他真能忘情绝爱?只怕是欺人也欺己吧!
唐谦君哑然无语。
经过良久,他低低的叹息一声,忽问着娘:“娘,你想不想进京里去住?”
“进京?为什么这么问?”唐母纳闷的看着儿子。
“当年皇上钦点我为状元时,原意是想留我在宫里任职,但我当时因未先与娘商量过,所以才向皇上要求在家乡任职三年,如今三年之期即将届满,宫里有传来消息,说是皇上有意召我回京……不知娘意下如何?”
唐母凝眉望着儿子半晌。
“你认为呢?”他会想离开这个地方吗?
唐谦君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被儿子坐皱了的袍摆,走向门边看着门外沉吟了一会。
“我想……换个环境也好。”
“是吗?”唐母轻叹一声,“谦儿,你自己决定,只要你不会后悔,娘没什么意见。”说完,唐母便往内室走去。
后悔?唐谦君淡笑了下,他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此地,又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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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刚明亮未过一个时辰,衙门前就传入一阵惊天动地的击鼓声。
正在用早饭的唐谦君无奈的摇头叹息。
唐母翻了翻眼——
“这么大清早就有人来击鼓告状?可别又是昨个夜里谁家的狗儿咬了谁家的猫!”看来儿子还是进京里发展的好,老在这小地方处理这些畜牲们的纷争,很难有多大的出息。
唐谦君浅浅笑着——
“娘,您慢用,我去看看。”
不待唐谦君穿过中院,府衙里的何捕头便一脸惊慌、口中大嚷的跑了过来——
“大人——唐大人!”
“何捕头,堂外是何人击鼓?为何你慌张成这模样?”看着何捕头那惊骇的神情,唐谦君凝眉不解的问。
“大……大人……出……出人命了!”何捕头惊吓得断续说着。
“出人命?!”唐谦君亦是惊愕。
他在这个纯朴的小地方住了多年,又当了近三年的地方官,从没见过有任何命案发生,大小畜牲的命案倒是不少。
如今,他卸任在即,竟传出了命案?!
“快,准备升堂!”唐谦君匆匆对何捕头说着,随即回身去更衣换袍。
当他以最快的速度坐上公室后,何捕头便领着一名身穿青衣、手提个濡湿布包、步履轻盈、却仪态优雅的年轻女子走入公堂上。
一见到那女子的步行姿态,唐谦君猛怔了下。
那体态、那步履……好像……无言?!
不,不会是她!他闭闭眼,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震慑,才能再次抬眸面对堂下女子。
此时那女子已缓缓跪于堂中,轻轻抬脸与唐谦君相对而望。
那女子头一抬,旋即引起了几声低微的吸气声——
来自站在唐谦君身边的周师爷,也来自堂下几名见着那女子容颜的衙役。
而唐谦君本人,亦是微愕。
好一张芙蓉玉面、绝色娇颜!
那柳月般的弯眉,映衬着一双黑白分明、水漾灵转,却又显露着傲然刚毅的明眸——
唐谦君亦浅抽了口气。
那双眸中的水色漾动和淡覆怀愁,勾动了他潜藏在心底最深处,那令他不愿再回顾的记忆。
轻垂下眼,无力再正视那勾动他心弦的神似双眸,却无法不揣测眼前这女子的身分,和眼底的轻愁所为何来。
“堂下女子何人?击鼓所为何事?”唐谦君淡然问着。
那女子朱唇轻启,下疾不徐的回答:“回大人的话,小女子姓水名舞妍,因犯下杀人罪行,特来击鼓投案。”
嗄?!那声音……无名?!
唐谦君猛抬眼,震惊的直睇着堂下那自称为水舞妍的女子,却无法从她脸上、眼底看出丝毫的异样情愫。
她……不是无名?只是声音相似?
他微微低吁口气,分不清此刻的心境是释然来得多,抑或是失望来得大。
但她,一个体态纤细的弱质女流,自称犯下杀人罪行?唐谦君抿唇思索。
“姑娘,你别开玩笑了,就凭你,杀得了人吗?”周师爷代唐谦君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水舞妍轻扯嘴角,将手中濡湿的布包往前一推,瞬时,地面上顺着那布包移动的痕迹出现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这就是证据,请大人过目。”
“那里面是什么?”唐谦君凝眉问着,心里却隐然有数。
“小女子亲手斩下的项上人头一颗。”水舞妍平静的说着,但眼底却闪动着大仇终报的痛快。
“呈上来。”唐谦君淡淡说着。
周师爷将水舞妍所称的人头布包提置到案上,将布包打开,里头果然是一颗鲜血淋淋、犹带满脸难以置信而死不瞑目的狰狞头颅。
当下几个当差不久、未曾看过死人头颅的衙役,在看到那颗死状恐怖的头颅之后,都禁不住的惊呼出声。
相较之下,同样初次见此情景的唐谦君,就镇定得让人认为他不知看过千百次了!
他扬手将布包重新覆上头颅,低低叹着又问:
“死者何人?与姑娘有何仇怨?为何姑娘要痛下如此杀手?”一个姑娘家胆敢杀人之后又砍下死者头颅,这水舞妍若不是胆识过人,就是杀人成习。
但若是杀人成习者,又怎会自动投案?
水舞妍忿愤道:“此人是西域十二霸之一,在江湖上无恶不作的仇狂剑,他在五年前一夜之间杀了小女子全家上下四十余口,所以小女子才会取其首级以慰亲人在天之灵!”
江湖仇恨?!这女子也是江湖中人?
唐谦君心头又是一动。
“姑娘,照说此人有能耐在一夜之间杀掉四十余人,怎么可能会为你所杀?”
周师爷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柔美的小女子能杀得了人。
更何况江湖恩怨这种事通常都由江湖人私了,从来也没哪个江湖案件闹上过公堂,更别提自动投案了。
水舞妍望向唐谦君翩然一笑——
“大人可是不信?”
“确难相信。”唐谦君淡然笑着。
水舞妍环视着堂上一会,最后将视线停在唐谦君案头,一柄长约三尺的镇尺之上,她对着唐谦君扬唇——
“借大人镇尺一用!”
话未毕,她随即俐落的一个翻身,在所有人都未及有任何反应之前,便已取过镇尺,跃下堂中风掣雷驰的舞动了两圈。
跟着在衙役回神欲阻止之前,已然停住身形,又翩然跪回原地。
“大胆……”何捕头的粗喝在看见衙役手中堂杖纷纷折断落地之后,像是喉头梗了颗鸡蛋似的,瞪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当然,水舞妍无预警的来这么一招,确是震吓了公堂上的所有人。
然而其中最为震惊的,莫过于脸上最沉稳冷静,心头却惊慑到几欲晕眩的唐谦君。
这招式——他见过!
两年多前的那个冬,迎风盛绽的梅花林里,那个旋花成流的梅花仙子——无言!
虽然他不懂武,但记忆过人的他,确定那是无言曾舞过的招式!
水舞妍——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直过了好半晌才能回神的衙役们,忽然个个如临大敌般的拔刀抽剑,一古脑儿的将水舞妍给团团围住。
“退下。”唐谦君勉强镇定心神,轻轻斥退衙役。
“可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