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他垂眸淡然一笑。
就算忏无的亲娘永不出现,以无言对他的关爱程度,就足以弥补他无娘的遗憾了吧?
“无言终究不是欢欢的娘,她也永远不可能会是吧。”唐母曾私下问过无言,是否愿成为欢欢的娘,但她十分断然的摇头拒绝了。
“这我知道。”唐谦君勾唇一笑,心却苦涩难言。
“既然知道,就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啊!”
打算什么?他苦笑了下。
心里头老缠绕着两个女子已经够惨了,难道娘认为无三不成礼;还要再找一个来凑数?
唐谦君摇头起身,面对亭台边的池塘迎风而立,静望着被春风吹皱的一池春水。
“娘,这样就很好了,真的。”曾经沧海难为水,他的心再也禁不起无情春风的吹折了。
“唉,我就知道!”唐母亦无奈的摇头。
当无言再度回到唐家时,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了。
虽然无言回来她很开心,只是儿子苦在心里,她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真恨当初为何要将儿子生成一个多情种……
“若当初没收留无言,我的儿子今日会快乐些吧?”唐母喃喃的走出亭台。
“娘?”听得唐母微带怨怼的言语,唐谦君陡然回望着娘亲的背影。
“娘,千万别怪无言,她没有错……”他闭眼轻叹自语。
错的是他枉作多情误前缘,忏对无名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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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父母官并不好当。
尤其是在这个民智未开、小老百姓连谁家的牛羊鸡猪踏过谁家的围篱,都可以告上衙门的小城镇里。
像他目前手中的这个案子——
张四婶告刘老爹的公猪奸淫了她家的母猪,怀上了一堆小猪仔,让她养不起;而刘老爹则回告张四婶的母猪偷取了他家种猪珍贵的猪种,让他平白损失……
天!这种事情也需要告上衙门吗?
张四婶养不起那么多小猪仔,而刘老爹不甘猪种损失,那就生出来的那窝猪仔一人一半不就结了?
唐谦君成天都在为这种鸡毛蒜皮公案给烦着,连夜里也在思索要如何公判个皆大欢喜。
揉揉被这些啼笑皆非的案子给整得微微胀疼的额际,他端起案头前那又已温凉的茶水啜饮着。
蓦地,窗外一阵夜风袭来,案上烛火无预警的一灭,让书房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过去多少个夜里,每当遇上夜风熄灭灯火,总会教他禁不住一阵心头怦动,心想着是不是无名终于出现?
但每回,他总是失望的怔忡一整夜。
随着一次次的希望,换来的一次次失望,到现在,他已经不会再为夜风灭烛而感到心头怦动了。
唐谦君轻叹一声,凭记忆找着了打火石子。
“谦君……”
一声从不曾由他脑中淡去的轻喃在他身后响起,惊得他身一僵、手一松,打火石子由他手中滚出,掉落在地,只听着打火石于喀喀的滚动声,填补了这一室教人窒然的寂静。
黑暗中的默然持续了良久,直到街上敲起了三更鼓,唐谦君才有能力自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
“是你……无名……”他艰涩的开口,但没回头。
她终于肯来见他了。
“无名?”她喃念了声,跟着幽幽说着:“是……我是无名。”
“为什么?”他怅然问。
曾经想过千万次,若无名再度出现,他该跟她说些什么,但真到了此刻,所有的心绪千言,只能化为这最哽压他胸口的三个字。
她轻轻的吸气声在黑暗中悠悠散着。
“我以为……那是你需要的,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一个没娘的孩子?”
她以为这是他需要的?
没错,唐家是需要继承血脉的香火,但她只知给予,却不说理由、不现踪迹,对孩子、对他——会不会太残忍了?
“或许,我错了。”她低声叹道。
是的,你错了。唐谦君同样在心底叹息。
他唐谦君真要一个承继香火的血脉,根本不是一件难事,真正难的是——他需要的是两情相悦、不离不弃的一世之情啊!
但一个她、一个无言,却没有一个真懂得他心里所求。
“你……会恨我吗?”她问得幽怨。
“不,”唐谦君摇摇头,平缓却沉痛的说:“对你,始终无恨——只是怨。”怨她的自作聪明,怨自己的自作多情,更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为何总是纠缠不清。
“对不起……”她哽咽着:“只怕,我得让你怨我一辈子了……”
唐谦君怔愣了下。
“你还是要走?”
既然终归要走,又何必歉然咽泪、又何需再来相见?忏泪难洗尽无情、相见争不如不见!这点,她不明白吗?
幽然惆怅的轻轻叹息仿佛诉说着她有着不能留的难言之苦,瞬时冲散了他满腹的怨怼。
何等难言之苦让她不得不走?是无言?
“今生今世,无言与我只是兄妹。”
她忽然轻笑出声,但那笑中的涩然他听得出。
“无名今生不能是你的妻,而无言今世也不能是你的妹……”她又幽幽轻叹:“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你……”他终于回望着她伫于黑暗中的飘忽身影,却哑然不知该说什么。
此刻的他,心乱如麻!
“舍得下孩子?你很久没见过他了。”为了孩子,或许她肯回心转意?
“孩子……我见过了,你照顾得很好,我很放心。”
她无声缓步向他,纤指轻触着他脸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
若真放心不下,为何不留?唐谦君握住她的纤指,心恸却难以言语。
她轻轻抽回手,叹息般的轻吐出声:“谦君……该将我忘了,彻底的忘了。”
唐谦君涩然一笑——
“为何该忘?”又该如何忘?
无言,他没资格想;而无名,却要求他忘?他若真能完全忘情于她们,早就忘了!
“我不希望因我所犯下的过错,让你不快乐到频频叹息,连笑容都那么的怀愁抑郁……”说到最后,她哽咽不能成声。
她哭了?!唐谦君伸手将她揽入怀,果真在她光滑如凝的脸颊上探到了几滴泪珠,教他怔然失神。
她……为心疼他的愁郁而落泪吗?
该是对他无情的她,也懂得他的愁郁、懂得为他心疼?他垂首吻住她柔软微颤的双唇,汲取她终于流露的真情。
瞬时,他一颗飘荡无依的心终于找到了归所,因无名非无情……
“告诉我你的名字,留下来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再一次,他如此要求着她。
她在他怀中一颤!如雨下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但最后,她还是挣扎着想脱身而出。
“不,我不会让你走!”唐谦君执拗的紧拥着她,为他们相悦之情、为他们共有的孩子,既然她有情于他,无论有任何天大的苦衷,他也不愿再放她走。
她慨然轻叹一声,双手环上他的身拥了拥,但下一刻,却扬指在他身上点了几处,让他紧环着她的手一松,跟着全身无法弹动。
“你——”她又点住了他的穴道!
“谦君,我爱你……但你留不住我的。”
她退开他僵着的怀中,黯然叹着:“希望你明白,我不是不愿留,而是不能留。今日一别,我们真的再也无缘相见,只叹今生我们有缘无份,但愿来生能偿还你的痴心情浓……”
“不,别走——”
“谦君,别再费心留我……”她轻声接口:“好好带大我们的孩子,找个真正适合你的妻子,别再为了我而苦了你自己,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