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
“她开始让我觉得她与众不同。”
“开始喜欢她了?”
“也许吧。”
一头栽在床上,乔克尘狠狠地喷出一口烟雾。
“你说她有每天坐阳台的习惯,这几天却没有见着她。老五,我们来假设,她是不是在躲避你?因为她没兴趣接受你第二次的邀请。……老五,女孩子多得很,你有你的条件。”
乔克尘一口一口强烈地吸着烟。乔守谦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心想儿子大概承认了自己的话,过两天这个沉默的儿子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乔守谦很安心地拍拍儿子,走了出去,却没想到在门口听到儿子坚定的声音。
“我会第二次约她,只要我再碰到她。”
站了老半天,乔守谦那只带门的手,就这么悬着,经验告诉自己:老五爱上那个沙兰思了。
* * *
“嗨!”
千料万料料不到,失踪的沙兰思象幽灵般又出现了。一身降落伞,一双大拖鞋,橡皮筋不整齐地扎着头发。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打招呼的手上多了份报纸。
乔克尘惊喜的站着仰着头,兴奋得咧着嘴笑,兴奋得忘了开口。
“喂!几天没见你,变哑巴不会说话,只会笑啦?”
“嗨!”
这声嗨已经很困难了,实在的,乔克尘不晓得该说什么话,自己很高兴吗?
“我回家看我爸爸妈妈了。”
沙兰思差不多半个身子吊在栏杆外面。乔克尘往前迈了一大步。
“你家住哪儿?”
“高雄。”
问完了,乔克尘又呆在那儿了,有一大堆话,却不晓得捡哪句讲。只见沙兰思摇着手上的报纸,橡皮筋扎着的头发晃呀晃的。
“喂,你怕不怕死?”
突如其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乔克尘愣呆了。
“我问你怕不怕死?”
“怕。”
“霍乱来了。”沙兰思又扬了扬报纸。
“霍乱?哦,对,我看报了。”
“我比你还怕死,我们去打预防针好不好?”
“好啊!现在吗?”
“现在。”
乔克尘差点要跳起来,怎么这么顺利就有第二次约会。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霍乱。
又是电视画面上那个沙兰思了,漂亮而潇洒,自信而不容易搭讪,脖子上多了条白玉的兔子。
“我属兔,我妈妈给我的护身符,它会保护我。”
没事般,好象没发生过吃饭事件,一下了楼沙兰思捉着脖子下的白玉兔子在乔克尘面前晃了晃。
“坐我的车可以吗?”
问得那么温和,乔克尘真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上次那个沙兰思。
第五章
车子开出巷口了,乔克尘偷偷瞄了瞄表:差十分钟六点。这种时候到哪儿打霍乱针?他开心了。
沙兰思看到乔克尘在看表,一边开车,一边笑。
“看表干嘛?”
“这时候,大概没有地方可以打预防针了。”
“你少装。我不过是给你机会约我。搞得一副单纯相,好象我诱拐你似的。”
除了兴奋,乔克尘再没别的感觉了,整个心象能飞出去。
“卫生所的霍乱针收摊了,现在是晚餐时间,请你吃饭怎么样?”
“心甘情愿的?”
“绝对。”
“接受。不过,我不吃西……”
“我晓得,不吃西餐。”
沙兰思依旧是沙兰思。依旧是那么骄傲,依旧是那么自信,依旧是那么毫不谦卑的一双眼神。
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沙兰思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表现自己,乔克尘也加入了话题。
“为什么不念了博士再回来?”
“我不是野心很大的人。”乔克尘安闲地吐着烟:“我学建筑,我觉得念到硕士足够了。但最重要的是,我对美国社会的生活方式和环境没办法欣赏。在一个不喜欢的地方待太久,就我个人来说,没什么意义。”
“你不太象现代的男孩。”
“现代的男孩是什么样?”
“不停地争取。”沙兰思补了一句:“只要有机会。”
“这么一说,我这个人算是属于比较堕落的。”乔克尘带着对自己的嘲弄:“我一直没什么上进心。你会为了叫妒嫉你的人失望而去读第一名,这点毅力,我怎么也比不上你。凭心而论,你还真叫人佩服。”
“少来!”沙兰思手一挥:“别把自己搞得一副陶渊明表弟的样子。你就一点名利心都没有?”
“说没有是骗人的,不过,兴趣不浓。我是个对现状比较容易满足的人。不敢说我有道家精神,但,区分起来,我是比较倾向这种思想。”
“我们人生观不同,谈不拢。”
沙兰思手一摊,不想`谈了,却又不甘罢休。
“听了不要抗议,你实在没有条件活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社会,每个人都不遗余力地去竞争,去无形有形地造成推动,造成进步,你却还在那边道家老子的。多几个你这种人哪,电视,飞机,肯尼迪太空中心都可以去炸掉,大家一个个光秃秃的找座山去种菊花。”
也不晓得这女孩在不甘心什么,唏哩哗啦的,乔克尘有趣地打量着,凑合着。
“那也会造成竞争呀,个个都想占南山了。”
“你呀!”沙兰思咬着牙,生气了:“王八蛋!”
“嗨!你爱骂粗话咧。”
“我讨厌的人就会挨骂。”
“好好,算了,不要把话题绕在这上面。你说的,人生观不同。”乔克尘摇着头笑:“没办法,你们念电机的,尤其还来个第一名毕业,对思想的动西缺少时间探讨,道家的观念你只懂了点皮毛,所以容易有曲解的看法。”
沙兰思霍地站起来了,一脸气急败坏的瞪着乔克尘。
“建筑又跟思想扯上什么关系?我要修正你,少在我面前卖弄!”
乔克尘还被弄得莫名其妙,只见沙兰思已象一阵愤怒的狂风跑出去了。
乔克尘连发愣的时间都没有,账也来不及结,掏了钞票往桌上一丢,就赶忙追出去。
沙兰思的手正拉车门,乔克尘倒底是个男人,愤怒的沙兰思力气再大也抵不住一个男人的力量。
“放开我的手,我没有权利上我自己的车吗?”
“怎么没有呢?”乔克尘笑嘻嘻的:“总要让我晓得你把我一个人扔下的原因吧?”
“姓乔的,你听好!我要修正你。”
“我知道,我知道。”乔克尘象哄小孩那样,耐心而带着微笑:“你很渊博,所以你经常有修正别人的责任。你脾气不太好,因为你有蒙古血统,所以爱骂别人王八蛋。另外,你不喜欢吃西餐,你爱吃鱼,因为你的智商高于一般人。怎么样,我够清楚你吧?”
沙兰思久久,久久没有开口,骄傲的眼神,冷得象一根冰柱,盯视着乔克尘。
“你听好:我讨厌你,我发誓不是暂时的。”
乔克尘没有即刻反应,望着那双冰冷认真的眼神,乔克尘十分严肃地爆出冷静的声音。
“你也听好!我喜欢你,我不必发誓,我知道自己不是暂时的。”
冰冷的眼神没有被赤诚的目光融化,但冰冷的眼神呆愕了。冰冷的眼神无法用她的骄傲掩饰,谁可以否认一个事实!沙兰思不是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清楚自己吗?乔克尘是个可爱的男孩,在这个之前的之前,沙兰思就对自己承认过了,不是吗?
* * *
搞了一下午,吉它的弦都快叫沙兰思拉掉了,那支新曲子还是那么令人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正火大着,电铃响了。
“哪一位!”
沙兰思吉它一扔,光着两个脚板,火气十足地跑去拿起对讲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