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娃儿看着薄晴人,心里感到一阵温柔的疼痛。
他一向不是一个多情多欲望的人,他喜欢娃娃是想要她伸出去的手带给他的温暖,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求。可他不求,她便会为他心疼,她希望他能够过得更好更快乐,总觉得池还有许多从未享受过的事,这样的心情,就像她当年一直想要给他却始终没有给过的鸡腿。
"对我要求吧,我什么都能够给你。"她很认真地对他说。
他看着她,不解地笑,摇着头,他说:"可我什么都不要啊,娃娃,我只要能够偶尔在你身边就好了。"
"我早就是你的了,我会一直一直陪你,你赶我也不会走。"她靠着他,轻轻地用手圈住他。
她一直是好心疼、好心疼地在爱着这个人,即使他离开了,她也没有办法真的怨他,会气啊、想要装作个认识他啊,到头来却还是让自己喜欢的心情露了马脚。
晴人他从小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不是对每一个人,但他的本质就是如此。不懂他的人,以为他冷冷淡淡,没什么热情,其实他只是将他的感情藏在心里,就像水一样,会结冰也能够沸腾,你只要轻轻一拨,就会有无数的水波荡漾,一直到最后的细小纹路,肉眼都看不见了,还是存在着。
这样的一湖水在他的心中,只有她知道;他的激动和泪水,也只有她看过。
第七章
"晴人,十二点了没有?"
她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问他。
薄晴人看了一眼手表。"才十一点。"
"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嗯。"
其实薄晴人对李娃儿一直是有一点纵容式的疼爱,虽然他并不表现出来,可是他对于她的要求少有拒绝,有时甚至不问任何原因,只是单纯的陪着她。如果上天下地有路可循,只要是李娃儿要的,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听从她的指示,将车子开到台北市,停在一处住宅区的地下停车场内。
跟着她进电梯,跟着她上楼,跟着她进到其中一间屋子,心里知道这是她居住的地方,有一点小,有一点乱,也没有什么女人味,可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有回家的感觉。
他知道不是居所,而是身边这个人让他安心,这个他曾忍着心抛下,不愿意给她任何承诺的人,现在却奇迹似的与他共处一室,是他作梦也不敢想的事。
"晴人,你来这边坐下。"她拉着他的手,将他拖到沙发旁,一手将沙发准着的障碍物扫到地面,让他得空坐下。
他坐着,下意识地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来,然后整齐排好后再放好。
这样的习惯是他早年养成,他小时候住的地方很窄小,如果不随手整理东西,屋子就会凌乱无比。这样的习惯,一直到他长大成人都未曾改变。
李娃儿咚咚咚咚地跑进厨房,端出一个很可爱的蛋糕。
蛋糕放在茶几上,她拉开抽屉,又拿出十一根蜡烛,小心翼翼地将蜡烛一惧根插上,再一根根点燃,关掉电灯后,在宁静的漆黑空间里,只有烛火摇曳、轻轻燃烧的声音。
"晴人,我没有忘记,一直没有。"她很坚定的说。
他没有说话,喉咙被硬块梗住,根本不能发出声音。
他小的时候,不被允许撒娇的权利,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哪一天生日,自从认识了娃娃,他才明白每年的这一天,代表什么意义。
娃娃第一次帮他庆生,是七年级的时候,她告诉他,他的蜡烛年纪是一岁,以后的每一年,除了他自己,会多一个人知道今天所代表的意义。
这蜡烛的年纪,他只过了五岁,第六年,他离开了,以为自今而后,只有自己知道的生日,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可是因为曾经被宠爱过,所以总下意识地想要重温当时的旧梦,想要对自己好一点,在生日的当天放自己一天假,不想要记得,可是又无法忘记。
他流泪的次数很少,可是,有的时候他也有流泪的冲动……在他想家的时候。他是在南非长大的,那一栋破旧的小屋,他其实很少想起它,只想得起娃娃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他家去,怕他饿肚子,说谎要练习厨艺,这他吃下许多当时他根本吃不起的东西。
想到他教她功课,她却只顾跟他说话,说累了趴在桌上睡着,担心她会着凉,还要假装她的笔迹替她写作业,再偷偷看她睡着的脸,露出很幸福的笑,不知道是不是正和天使在说话?
所以说他有流泪的冲动的时候,其实是在想她。
"晴人,你虽然不在我身边,可是每年你生日的时候,我从没有忘记烤过蛋糕。我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为你烤蛋糕,然后在午夜以前,替你唱生日快乐歌。我知道你听不到呵,可是我还是要唱,因为你说过,没有人为你唱过歌,如果连我也忘记了,你不就太孤单了?唱完歌后,我只好一个人吃蛋糕,可是好奇怪,每年我吃到的蛋糕都是苦的、咸的,明明我已经放很多糖了啊。所以蛋糕就愈拷愈小、愈烤愈小。"
她的声音细细的,感觉好脆弱,那纤细的肩膀,彷佛可以见到那一直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可以存在的地方、没有人发现的寂寞的思念。
他将脸埋进手里,抖得好厉害。
"晴人,你不要难过,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怕让我等待、怕我伤心、怕我一个人孤单,所以叫我忘记你,是我自己办不到,才让自己这么寂寞。过去的悲伤会消失,幸福却持续存在。"她笑着说:"这是你的第十一个蜡烛岁,快来唱歌、吹蜡烛许个愿吧,我有预感今年吃到的蛋糕一定甜得不得了!"
薄晴人抬起头,看着烛火摇曳中她依旧清亮的眼睛。这是多么鲜明的一个女孩子!像一把火一样,将他整个黯淡的灵魂都照亮了。
"娃娃,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你说抱歉,也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谢谢,抱歉太敷衍,而道谢又太微渺,我希望你能知道你在我心中是怎样的存在,但是如此奇妙的感觉也许我一辈子也说不清楚。"
"你说我就听,你说的慢,我就慢慢听,这辈子听不完的,下辈子再听。"她很贪心,希望的不只是一生一世,还有生生世世。
"我一定会学着告诉你。"
在她的歌声中他对着蜡烛许愿,他的一辈子没有什么愿望,只要娃娃能够快乐,他怎样都可以。
蜡烛吹熄了,四周一片黑暗,李娃儿也不急着开灯,她猜薄晴人也许流了泪,不想给人看到。停了一分钟,她却问道:"你看得见我吗?"
七年级那一年,她被取笑是黑色隐形人,晚上关了灯就看不见,对于这个陈年往事,她始终耿耿于怀。
"看得见。"
"即使这么黑?"
"再黑也看得见。"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看见你。"薄晴人的一句话,便让李娃儿至今烦恼不已的心事一扫而空。她将电灯打开,看见她最喜欢的薄晴人,像在梦中对她温柔的笑,像梦一样美好的情景,这次却是真的。
"我有礼物要给你。"
"我很期待。"
李娃儿第一年送他橡皮擦,第二年送他贴纸,第三年送他一颗蓝色弹珠,第四年送他书签,第五年送他照片,这五样东西,除了橡皮擦用掉以外,都跟着他飘洋过海,收进了宝物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