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她一蹦一跳的跑到那已变得更老的男人面前,拿出一双只能以「惨不忍睹」来形容的鞋子递给他。「这是小花瓣儿亲手缝的鞋,送给您。」
那男人满心欢喜的接过来。「我的乖宝贝,这双鞋做得真漂亮。」
坐在旁边的夫人哭笑不得,而站在旁边的婢女则忍不住掩口低声轻笑。
「碧珠,跟我来,外边芍药花开得好漂亮,咱们去采来送给娘。」说完,不等双亲答应,小花瓣儿早已奔了出去,后面跟着一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小婢女。
「老爷,这鞋怎么穿?你就是太宠孩子了。」那夫人皱着眉头对男人说。
「哪里的话,我觉得这鞋真的好看。」
「小花瓣儿从小心地善艮,看到小生命受了伤都会细心呵护,不过就这女红让人不敢领教,真是教人担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咱们以后招赘,女红的事交给丫头们做就好。」
「老爷说得是,但我心中却是一年比一年不安,京里也越来越乱了,这往后的日子还能一直过得如此安稳吗?」夫人忧心道。
「你这话倒也实在,但自从小花瓣儿出生以来,咱们家的芍药花每年总开得比别人早,谢得比别人慢,似乎应了小花瓣儿命中自有定数,咱们该防的防、该做的做,其他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是啊,这孩子的命运只怕早已注定了。」
* * *
花海中的小花瓣儿即使只有十岁,却深深的吸引着普鲁德的视线。
他想要她。
这想法大大震撼了他,他怎么可以有此想法?
他不敢再看下去,又狼狈的离去。
* * *
再过了七年。
普鲁德已是令人望之生畏的地狱大王,拥有无远弗届的权力,也是领导冥界的新王者。他是撒旦最得意的儿子,冷酷、聪明、理智,没有人察觉到他心中的那股乱流。
算一算日子,小花瓣儿应该十七岁了吧,或许已长成一位娉婷少女……
他捺不住内心的骚动,又去拜访了她。
第三次的碰面,是普鲁德沉沦的开始。
一位瘦弱的白面少年肩上扶着一位大汉,旁边跟着惶惶不安的小厮,三人跌跌撞撞的进了巨宅的大门。
「小姐,不要啦,你这次捡了个流浪汉回来,老爷和夫人会把碧珠骂死的。」做小厮打扮的小婢女在后面唠唠叨叨的念着。
「碧珠,你闭嘴,别大声嚷嚷,待会儿把大伙都引来了。」少年轻斥着小厮。「你看他饿倒在路边真是可怜,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小姐?!普鲁德明白了,那少年便是小花瓣儿。见她如此有善心,更激发他对她的迷恋。
「快,趁大伙还没发觉,把他扶到我房里。」小花瓣儿急急的催促着。
「小姐……」
「别磨蹭了,不然我可要生气啦。」小花瓣儿拉下脸威胁道。
碧珠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帮忙搀扶,把小花瓣儿肩上驮着的男人带进她的闺房,并协助她将他放到床上。
普鲁德也跟了进去,发觉里面根本不像是闺女的房问,倒像个书房。
那是普鲁德第一次见到高立寒,那个时候他叫朱贵,眉宇之间满布沧桑,却无损他的斯文俊秀,在在都显示他是个人中之龙。
「碧珠,先端盆水来,再叫厨娘准备饭菜,就说我肚子饿了,现在要吃饭。」
小婢女犹豫着,不晓得该不该留小姐一人在这陪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还不快去。」
「是。」碧珠急急奔了出去,决定快去快回。
房里静了下来。
小花瓣知道她一个尚未出嫁的少女居然把个大男人带进闺房,确实是大胆了些,但是她做事情自有分寸,她不能放任他在街上自生自减,而且……这个男人对她似乎有一股吸引力,从第一眼见到他,她的目光便几乎无法自他身上移开。
「小姐,水来了。」碧珠臭着脸端了一盆水进来。
「搁着,去看看厨娘煮什么好吃的?」
「哦。」小婢女又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
小花瓣儿拧了条毛巾,温柔的擦拭着男人略微瘦削的脸庞。
为此,普鲁德心中翻起一阵排山倒海的怒意。他握紧拳头,极力克制着。
「冤家呀,你娶妻了吗?可不要啊,小花瓣儿想嫁给你呢!」小花瓣儿操着家乡小调对着无知觉的男人低吟着。
他要杀了这男人!他想杀了这男人!普鲁德内心大喊着。
躺在床上的男人神智恍惚的醒来,眼前映着一张绝世丽颜,正充满情意的看着他,就像他曾经思思念念的那般……
没有犹豫的,他捧住那张巧笑倩兮的俏脸,封吻了女子的轻呼——
* * *
没有再后序的故事了。
普鲁德结束了它。
最后那幕景象是他忍耐的极限。
他带走了小花瓣儿的身躯与灵魂,冰封在冥界的禁区内,并封印了小花瓣儿的所有记忆,温柔的指导初入混沌的她,耐心的引领她学习冥界的定律与行为规范,并将她列为编号七十七号的死神,从此在他的羽翼下受他保护着。
* * *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轮回了五世,高立寒和小花瓣儿又碰头了,两人问的情愫依旧,一下子就摧毁了他的努力,令他的等待似乎变得毫无意义……
「亚曼,亚曼,你在发什么楞?」七十七号飘到普鲁德面前问他。
普鲁德幽幽的回过神。
小花瓣儿离他好近,美目关切的望着他……终于,他做了一件几百年来朝思暮盼的事——吻上她。猛烈、霸道、不顾一切,只盼她能够有所了解,对于他的痴情、他的用心、他无悔的守候……
七十七号挣脱了普鲁德的钳制,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管他是不是地狱大王。
亚曼竟然如此待她,
「你……你……」她想起以前他对她种种的好,难道是别有企图?
挨了一巴掌的普鲁德不像一般男子急切的要求对方原谅,只是定定的看着七十七号。只见她眼眶一红,旋即转身飞奔而去。
他并没有去追她。
鲁钝的男人啊!他真恨此刻的自己。
* * *
真是楣运当头了。
七十七号向撒旦王报到后,他只是淡淡的瞧她一眼,就丢给她一张工作单。现在,可怜的她得把私事摆在一旁,去拘个老头回来交差。
她瞧瞧名单上的身分背景。
医生,六十五岁,男。
地点:京王大饭店国际厅。
看到「医生」两个字,她眉头拧了起来,现在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敏感得很。
不过地点在日本,应该不相干吧。躲了几天,终究还是得面对现实,此次的任务不过是拘个老头而已,就当作是疏通筋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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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台下,高立寒忍不住又打了个大阿欠,此番参加这个国际性的医学会议,他是台湾代表团的其中一个。
台上的主讲者是一位知名的心脏权威教授,自大得很。高立寒不是藐视地,也尊重他个人的所学专长,但把整个会议大半的时间都用来歌颂他做了哪些贡献,还不时停下来等台下的人鼓掌完,才又继续口沫横飞,那也太扯了吧!
他又打了一个呵欠。
自从挨了七十七号那一棍后,他变得有些精神恍惚。集中精神时,尚不觉得和平常有何不同,但像现在心情放松时,他的反射动作及警觉性就会差了许多。
七十七号已经消失了一个星期,照例又留了一堆烂摊子给他。那天他足足在晁盖家待了一个下午,聆听他与垢儿像老师教训学生般的数落着地。而且垢儿还威胁他,没把七十七号找回来,不许他再踏进她家大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