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一阵惨白,心中的怒意、妒意全消。「你……你……」她实在不知这该说什么,万念俱灰的狂笑起来。「罢了,罢了。」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普鲁德收回了对晁盖的钳制,黑潭似的双眸定定的瞧着高立寒良久。
枉费他是黄泉之国的地狱大王,拥有坚定的持久力及强烈的意志,但又能如何呢?努力了几百年,尚无法在七十七号心中激起一丝涟漪,反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有办法让七十七号失去平时的冷静,寒心仓皇的离去。
「你还真是她命中的克星。」普鲁德淡淡的叙述,不带任何感情,深沉得让人无法捉摸他的心思。
「你又是谁?」高立寒不客气的质问。
「哼,无礼的家伙。」他可没打算对这个少根筋的男人多费唇舌。
二话不说的,他也离开了三度空间,屋里恢复了安静。
婴儿的哭声惊醒了三个大人。
垢儿抱起躺在沙发上的小婴儿哄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晁盖不明所以的问。
高立寒大叹无奈,这要他怎么回答呢?
* * *
七十七号绪于明白什么叫作咎由自取,干什么没事跟人家谈什么恋爱,撞得满头包还放不下身段,只得躲起来舔舐伤口,一点一滴的捡回可怜兮兮的心。
就当作教训吧,随时提醒她别再玩这种致命的游戏。
这几天怠忽职守,撒旦王却对她莫名的放纵。也罢!远算是她悲裒恋情里的一点小小补偿吧。
躺在云端上,伴着寂寞的夜色,她任由云朵载着她四处游荡,熟悉的气味告诉她普鲁德的到来。
他静静的看着她,一如往常,猜不透她心里有什么想法。
「亚曼,没事别来烦我。」她拒人于千里之外。
普鲁德索性坐了下来,仍是不发一语。
七十七号知道亚曼也拥有「感觉」,只是他不轻易外露。
对他,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他没有任何弱点,是无庸置疑的王者,她应该以谦卑的心欢迎他的到来——但不是现在。
普鲁德静静的看着她。就是她这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打一开始就深深的吸引他,纵使他贵为王子,但她仍不会刻意对他逢迎谄媚。
她就是她,七十七号,一个他得不到的女人,而那个混帐居然如此轻易的使她弃械投降。
「亚曼,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捺不住那股异常的寂静,七十七号干脆开口问。
普鲁德依旧没回答,姿势不变,仍只盯着她瞧。
「亚曼,」良久,七十七号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总是逃不过你的锐眼,不是吗?」
「为了一介凡夫俗子如此颓丧,值得吗?」
「我不知道,我是不由自主。」七十七号无奈地说。
「我的胸膛永远为你敞开。」普鲁德抓住机会表达。
「在你怀中哭泣?」
「如果你想。」
七十七号又叹了口气。「亚曼,这是我的劫数吗?」
普德德无语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普鲁德有意的回避了七十七号询问的眼。
「亚曼,为什么我记不起来我是怎么死的?」七十七号狐疑道。
普鲁德仍不看她。「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何必再去提它?」
「你说得对,想不到我已老得忘了当年是如何的死法了。不过忘了又如何?反正就是死了,只是一具无用的躯壳罢了。」
「希望你也能把眼前的事给忘了。为了他,你不像你了。」普鲁德衷心的说着。
「亚曼,谢谢你。」七十七号拍拍普鲁德,「你永远是我的好哥儿们。」
哥儿们?他真想对她大喊:我不要当你的哥儿们!但此刻除了苦笑,他又能如何?
想起那段遥远的记忆,对他而言,清晰得彷怫昨日。他是地狱大王,特殊的身分加上当时不可一世的霸气,他硬是一手遮天的活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私自把七十七号带到冥界当死神。
从那一刻起,他不曾后悔过。不屈不挠的意志力,使他即使明知终究会失败,仍不放弃。
以前是如此,现在是如此,未来仍是如此。
第七章
*宋朝崇宁年间*
普鲁德是个实习死神。他是命定的王者,即将掌控地狱之邦,因此要求自己必须亲自体会每一阶层的工作。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要收的魂魄太多了,人类愚昧的只求温饱,对于自己的灵魂修炼早已撇在一旁。
黑暗世界里其实也不需要这些垃圾,而这些天、地都不愿收留的幽魂就只好再也为人。
那个年代,每个结界都笼罩在乌云之内,使他们这些死神也不得不与天界交流,合力清理这些孤魂野鬼。
普鲁德就在那时第一次见到小花瓣儿——现在的七十七号。
寒冬乍暖的初春,普鲁德就像中国神话里的钟馗,能随意穿墙遁地,游走在三度空间中。
他的黑发长至腰际,外型冷酷俊美,但除了将死的人有幸目睹他的面貌,对人类而言,他只是一阵轻烟,看不见也摸不着。
京城,空气中的气流透着浓浓的不安。可怜的人类,悲哀的混种品,枉费拥有天、地的基因,却没传承高尚的格调。
民不聊生,偷拐盗骗也跟着来,他穿梭于三度空间,将所收的魂魄按其生前的业障,投生做狗或人,或万物间的其他生物。
若他不经过那个胡同,就不会听到小花瓣儿的哭声了。
然而,那也正是他劫数的开始。
为什么会有婴儿的哭声?这座巨宅裹不应该会有小孩的哭声呀!
他好奇的欲一探究竟,穿过高耸的围墙,置身在一片花海里。
多诡异!江南三月才有的芍药花,在这春寒料峭的北方竟然大放异彩,如同清晨奔放的精灵,争奇斗艳的绽放着。
婴儿的哭声又提醒了普鲁德。他飘入巨宅,循着音源,进入一间富丽堂皇的内室。
「夫人,咱们这个女儿可是千辛万苦求来的,年近半百却老来得女,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倒说些丧气话呢?」一位温和中带有威严的男人正在床头安慰着刚生产完的女人。
两人容貌已见岁月的洗礼,年纪果然不小了,居然还能生出小娃儿倒也稀奇。普鲁德忍不住上前观看婴儿。
初见小花瓣儿,他无法正确的形容出自己的感觉。该死的,他为何要拥有「感觉」?那就像是自身的磁场全乱了方位,痛苦又新奇,令他不忍释手。
她是谁?这地区是由他管辖的,根据他手上握有的资料,这对夫妇不该有小孩啊!
「老爷、夫人,外边花园里的芍药花今儿个突然全开了。」婢女急急的跑进来,兴奋的说着。
「别大声嚷嚷。」那男人轻斥着。「夫人,我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那男人又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夫人,咱们家的芍药花从没开得像今年这般美丽,花开的时间也过早了,是不是有什么隐喻?」
那产妇听了倒是喜上眉梢,她爱怜的抚摸着小娃儿,「咱们的女儿说不定是花神转生的吧?老爷,就叫她芍药吧,小名叫小花瓣儿,你说好吗?」
「夫人所言甚是。你瞧,小花瓣儿在笑呢!」
普鲁德仓皇的退了出去。
这是迷咒。
这小花办儿令他有莫名的感觉,也许小花瓣儿对他而言,是个他应该防着的禁区。
可是他阻挡得了这股致命的吸引力吗?
* * *
再见到小花瓣儿是十年后。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又来看看她。细致柔嫩的肌肤,翦水秋瞳滴溜溜的转呀转的,透露出慧黠又略带精灵的个性。